燕臻深沉地眸眼瞅了她兩眼,見她絲毫不懼反而嘴角的笑容又多了一抹討好的意味來,就算是他這帝王也跟著不禁無奈了。
這混小子倒是會順著杆爬的快,前兩日對他還客套無比,這兩天就已經敢當著他的麵躲懶,再過上兩天不知道會任性成什麼樣子。
可……他喜歡。
也許真的是孤家寡人當的有點久了,他厭了也有些怕了,漸漸的也就在意起來當年的親情友情了。
可昔日的友人是他今日的臣子,哪個敢再跟他放肆?而親人方麵……兄弟被他殺盡,父皇與他反目,常仁死了,他除了幼子和這江山之外一無所有。
會將燕雪漫召進宮來並不是隻想的讓他在京城中過個年,而是想著這個毫無血緣的皇弟反而是當年在一眾兄弟間最和他親近的一個。
所以他不喜歡被燕雪漫捧得高高的,也不樂意看到他在自己麵前伏低做小,他想寵一個人,寵得他最好能對他有點小脾氣,親近些。
這個人,自然是燕雪漫,也能是燕雪漫。
燕雪漫的小小心思他識得破卻,可也覺得沒什麼不好的,畢竟劉清瑞是他親自挑選的人,當年還做過太子的太傅,雖然被太子氣的吹胡子瞪眼,三天兩頭就要來他這兒告禦狀,可他還是信任那老頭勝過燕雪漫的——最少在教育太子方麵。
因此他倒是順了燕雪漫的意,也知道他是想撇清什麼,點撥他道:“朕可以準你,但是你也給朕記得不許躲懶,具體的你跟劉太傅商量去吧,回頭給朕拿出來個章程就行了。”
雖然還是不能完全落得一個清閑,但她現在好歹有個王爺的名頭,還怕劉老太傅會跟她不對付?燕雪漫於是心滿意足地謝了恩,然後這才鬆開了小團子的嘴,見他癟癟嘴看著她委屈的想哭一樣,她不禁挑眉道:“皇叔依然是徵兒的太傅,徵兒放心。”
被她難得的這麼輕柔地連續喊了兩次徵兒,小太子也覺得耳朵有些發癢,臉上有點發熱,下意識道:“可是劉太傅好凶……”
燕臻點點兒子的腦袋,算是給燕雪漫解圍:“若是你聽話劉太傅哪裏會罰你?好了,下來自己走走消消食。”
小太子也正在挑食的時候,隻可惜燕臻指示他身邊的太監們一定要監督好他的飲食,不許給他多吃肉,甚至都免了他的軟轎,不過三歲的年紀每日去書房讀書也好,去見他也好,都要自己用走的。
燕徵從他懷裏依依不舍地走下來,但小眼珠骨碌一轉,左手牽了他父皇右手牽了他皇叔,於是瞬間覺得滿足。
燕臻自然是不會掃他的興,而燕雪漫也覺得這樣的小家夥有些難以拒絕,於是因為被這小家夥拉著,她也體驗了一次和她三皇兄並肩而行的待遇,慢著步子把這小家夥送到了東宮。
原本到了東宮她想告退,結果卻因為小家夥溫熱的小手一直攥著她的手心,而沒有一個能說出口的機會。
等見燕臻親自安置了小家夥,給他解了發髻又幫他疏通頭發,以至於覺得這兩人的父慈子孝再次刷新了她的認知。
其實這麼旁觀著,燕雪漫心中還是再一次自檢了下。
俗話說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她是不是對燕徵真的是逼得太緊了一些,太過嚴厲了一些?
她是養出了一個少年英主,以燕徵對她的手腕將來不止有守城有餘,開疆拓土也不在話下,可越看燕臻和燕徵,她越覺得有那麼點愧對。
她當年年輕,身體又那個樣子,朝野動蕩,她的確沒那麼多溫情留給燕徵,可這小家夥卻是被燕臻給捧在手心裏捧了四年的,記事又早,她偶爾也會覺得燕徵雖然是頭狼王,但也是白眼狼,可現在想想,又何嚐不是她自己種的因果。
燕臻見宮女伺候燕徵去洗澡,於是終於想起了跟在一旁的燕雪漫,轉身對她道:“走吧,朕去你的太恒宮看看。”
燕雪漫沒想到還有這麼一茬,可也隻得跟在他身後一步,隨他到了自己的太恒宮。
帝王駕到自然是出乎了太恒宮的下人們的意料,燕臻也懶得管他們,直接問了燕雪漫她是書房在何處。
燕雪漫原本還有點不解這位大晚上的去自己書房做什麼,但突然靈光一閃,倒也明白了。
燕臻走到她書房之後果然沒有先入座而是先四處打量了一下,燕雪漫見狀便笑道:“皇兄可是在找那幅畫?臣弟可是好好收起來了,這書房臣弟還沒收拾妥當,可不敢隨便將皇兄的禦筆掛上去。”
被她奪了先機,哪怕燕臻因為沒有看到那畫的確有那麼一點小不滿也就收在了心裏,沒有發作,轉身看著她道:“滑頭。”
燕雪漫的確是個滑頭的小子,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