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在娘親的眼淚裏,我仿佛看見了女子的一生。
睡意朦朧聽見報喜鳥的歡喜聲,醒來紅紙滿院,娘親終日蒼白消瘦的臉帶著深刻的倦意。
娘親,爹爹又添夫人了嗎,
沒,十七夫人有喜了。
娘親不要傷懷,娘親有顏顏就好了。我依偎在娘親瘦弱冰涼的懷裏,
娘親不為自己傷感,隻想著顏顏,如何能走出這女子的命運。小小的我在娘親的眼淚裏,仿佛也看到了自己的一生,女子的,一生。
我是莊顏,出生於京城莊家,莊家三代鑄造錢幣,我的爹爹位居當朝一品,他的官服很是華麗厚重,每日上朝前大夫人都為爹爹把鬢角的碎發夾進辮子裏,梳理的油光烏亮。
莊府三十二口夫人,連同我的娘親十七位夫人,二位兄長,三個妹妹,我們低著頭並列在寬敞的院子裏,等待這個我們共同的爹爹出門。我偷偷斜視的餘光裏,隻有他走過十七夫人的時候,步履緩慢,嘴角勾起。
我同二哥用完早膳便早早回房,娘親神色木吶的倚在木窗上,至我記事起她鮮少有話語。
我同娘親道了安,爬上床鋪裏拉上簾子,從袖子摸出二哥偷給我的文字書。我還未滿七歲,已經識的一些字,娘親是無力教我的,是從前娘親的貼身丫環彎彎從我二歲時,便教會我一字一筆,彎彎離開半年有餘,她離開留給娘親的書信裏,從我認得的文字裏,好似彎彎情許了某家公子,遭到公子家的不許,便要一起離開京都。
從那以後,娘親原本話語不多變得更加寂靜了,我想哄娘親開心,想和她說說話,看著我的言談舉止,她隻是搖頭點頭,表情都是空洞的。
看書看的很倦,我趴在枕頭上睡著了。熟睡中覺得身體很熱很熱,夢見整個院子燒著了,天都被燒成火紅的了,我被一個高大魁梧的人夾在胳膊間,娘親坐在房間裏,我使勁的叫喊,娘親隻是望著我搖頭,她的眉頭很舒展,看不到她臉上平時裏的病痛和疲倦,大火燒著了窗戶,我呼喊她,灰煙裏嗆的喉嚨很痛,但她始終沒有應我,我感到我幼小的胸腔裏,疼痛的發不出聲音,
我在將軍府姨娘的懷裏醒來,我的頭很是暈沉,看見姨娘和我娘親有六七分相似的美麗的臉,姨娘,我娘親倪?
二????將軍府。
姨娘想念顏顏,便叫你姨父把你接來將軍府了,近日看你娘親又憔悴了許,你在府上多住些時日,讓你娘親好些養病,
姨娘,為何要姨夫夜晚接我呢,顏顏做了好怕的夢,我家院子都燒著了,大火把窗戶,桌子倚子都燒著,娘親坐在房間裏,我使勁呼喊她,她都不應不動,她對著顏顏笑,顏顏好怕大火燒著娘親……
顏顏不哭,姨娘輕輕拍著我的背,顏顏做噩夢了,在睡一會,
姨娘輕輕拍著我的背,我的眼皮厚重的閉上,姨娘輕撫我的額頭,好像將軍進來了,模糊的聽的好不真實,隻依稀聽到姨娘說這可憐的孩子,今後就在這將軍府了。
睡醒的時候光已經照進屋子了,姨娘的丫環小喜給我換上素青色的裙子,給我梳了像蝴蝶一樣的發髻,小喜說小姐才七歲,已經落的亭亭玉立,在長幾個年頭,一定是像姨娘和莊七夫人一樣的美人。
我望著鏡子裏自己小小的臉,眉眼已經和娘親和姨娘七八分相似,但一想到娘親,我的心口像被扯開一道口子。娘親和姨娘一同美貌,但命運卻天地之別。娘親長年穿素色裙子,畫淡雅胭脂,行走做立都是端莊有禮,像青河石裏的一塊白玉,她常年倚在木窗上看窗外的一地紅花綠葉,她的神色那般憂傷,我每次進門都生怕驚擾了她,我看著她,像是在看一幅畫。
我的娘親是我爹爹莊士閑第七位夫人,在我娘親之後,爹爹相繼不到半年又迎娶一位夫人,在我出生後我的爹爹從未踏進過娘親的房間裏,那個稱做爹爹的人也從未在我麵前顯露過笑容。
姨娘比娘親小三歲有餘,將軍待她及好,姨娘是將軍的第三位夫人,姨娘嫁給將軍五年有餘,姨娘一直未孕,但將軍在沒有添過妻室,這份恩寵,在權貴名族裏是極其難得罕見的。
我同小喜說,莊府裏的十七夫人有喜了,府裏定是要熱鬧一番,娘親不喜喧鬧定是一個人悶買屋子裏,我想回府陪伴娘親。小喜叉銀釵的手一抖,銀釵掉落在地上,
顏顏,你娘親已經托人來話,讓你在將軍府住上一些時日,將軍府有新來的教書師傅,你不是喜愛讀書識字,姨娘步履輕柔走進房間,顏顏隻掛念娘親,和姨娘不親嗎,
不是的,姨娘和娘親都是顏顏最親的人,莊府有喜,顏顏覺得娘親該更孤獨了,可娘親已讓人傳話,想必是顏顏太吵鬧了,顏顏就在姨娘這裏讀書習文吧,
恩,顏顏真聽話。小喜帶顏顏去吃早點,然後去書房和如幻哥哥一起念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