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懷著忐忑的心情,我終於開始直下金陵了。
背江而形成的金陵是吳王劉濞治下的一座大城。
劉濞,高祖的親侄。父親劉仲,本被封為代王。由於匈奴攻代時被一舉而破,劉仲則亡國敗走長安,因為自己是高祖的兄弟而隻被貶為頜陽侯。其子劉濞卻從小習武,勇冠三軍。二十歲那年淮南王英步聯合荊王劉仝謀反,隨高祖出征的劉濞親斬荊王於馬下,平叛中戰功赫赫,令高祖刮目相看。叛亂平息後,江南吳郡、會稽兩郡乏人管理,而作為吳越爭霸之地,民風悍勇,非勇士難以駕禦。而此時高祖的兒子們大的已被封王封地,小的則年紀尚幼,實在難堪大任。於是高祖立劉濞為吳王,統領吳、會稽、豫章三郡五十餘城,一時之間起誓之盛無人可及。在這樣的情勢下,高祖召見劉濞,撫其背道:天下同姓一家,慎無反!大駭之下,劉濞連連頓首稱不敢。之後的二三十年,劉濞果然對大漢朝兢兢業業,絲毫不露反誌。
而此時的中央朝廷在內經受了呂氏之亂,對外則有匈奴屢屢犯關。內外交困下,國力消耗空虛嚴重。相反,天高皇帝遠的吳王劉濞治下卻是蒸蒸日上。
豫章郡內有銅山,劉濞則圈山挖銅私自鑄錢;吳地又是臨海,可以煮海水得鹽,導致可以少賦甚至無賦而使國用富饒;吳郡會稽郡又是雨多地肥,極易產糧。因此,不但有逃難的流民,甚至許多亡命天涯的人也是紛紛湧向吳地,地廣人稀的吳越之地的人口也漸漸繁衍起來。劉濞對外來的這些人是來者不拒,隻是做到盡力約束,努力做到物盡其財,人盡其用。二十多年的苦心經營下,此消彼長,朝廷對這個勢力越來越強的吳王的戒懼之心也是日盛。
此時的金陵城大概就是自越王建成以來的最興盛時期。進入城重,望著這越來越向中原大城的金陵,令人止不住感到吳王劉濞的氣勢與魄力。
剛剛在碼頭與老江告別,我婉言謝絕了他的誠摯邀請,在我答應認了他這個朋友後,老江才依依不舍地放我離去,我獨自一人進入城中。
轉眼間在金陵已是十天了,城中的大街小巷我都已經轉遍,可尋找淳於慧依然如大海撈針毫無頭緒。頗有些心灰意冷,準備離開金陵北上看看了。
掌櫃的,新鮮的鰣魚到了嗎?我們公子可等了幾天了。一個略帶湘地口音的男子在我正坐著休息的千醉樓裏向著殷勤迎客的老板冷聲喝問。聽他口音,我不禁暗自奇怪,忍不住打量起這個人來。身懷武藝。一看之下,我暗暗得出結論。此人身材十分挺拔蒼勁,臉現剛毅,雙手骨節突起明顯,顯然是個練家子。
在金陵開如此大的酒樓而且還開得風生水起的老板當然不是等閑之輩了。不過此時他卻毫無本該有的氣度,聽到那有些無禮的問話後,居然滿臉堆笑,三並兩步地趕了過去道:喲,三爺,今天這麼早啊,您看今天的魚剛到,可新鮮著呢。
很好。看上去那三爺很滿意,點了點頭,微微露出笑意。
今個午時前定能做好,小的趕緊給您送到府裏去。老板說得恭敬又大聲,絲毫沒有因為需要低三下四而有一點喪氣。明顯透出的不單單是商人特有的圓滑,居然還有止不住的得意之情。
好,就這麼著。瞧著老板的態度那三爺心下似乎十分滿意,不過還是叮囑了下:不要給我弄差了,否則到時......
那是,那是......老板一疊聲應道,笑臉恭送那三爺轉身離去。
剛才還卑躬曲蹊的老板等人一離店門,回過身來卻仿佛突然變了個人,神采飛揚,意氣分發,舉手投足之間都是一派成功商人派頭。
老孟,趕緊請安廚子過來,要快!
掌櫃的,安師傅不是......
還沒等那老孟說完,老板上去就是一個掄圓,今天就是老安的老娘死了,也得給我請了他過來!被打的老孟二話不敢說,都轉屁股跑了出去。
小三,馬上去老馬車行雇輛好車過來,給我在樓前侯著。有了前車之鑒的小三,不敢再提什麼咱家有馬車之類的廢話,顯然自己老板看不上眼的。很聰明地飛快去了。
老吳,你,趕緊在廚房給我準備好來著。
哦!感情今天自己老板特別亢奮,老吳也是馬上鑽進了廚房準備去了。
我暗暗稱奇,心想這老板也太小提大作了吧。別說是我,就是平常的老顧客也是絕少見到千醉樓的大老板如此的架勢,好奇之下紛紛打探起來。
這誰不知道千醉樓的安師傅一手江鮮絕活名震江東啊,客人肯定慕名而來啊。一中年人賣弄道。
嗤,稍有腦子的人當然都知道安師傅的手藝了。鄰座的老者笑道:不用你這麼大聲講出來吧。你才從南方來嗎?那老頭頗為陰損,此時雖然中原的文化技術漸漸流入南越、吳越地區,可是與之此時的文化中心長安、洛陽甚至臨淄蜀地等地還是遠遠不如的。尤其到南閩地區,此時更是被北人譏為南蠻。
眾人大都聽出了老頭的譏笑之意,個個臉上掛笑,更有甚者忍不住嗤笑連聲了。那中年人似乎臉上掛不住了,重重拍了下桌子,凶狠的目光掃得剛才憋笑的眾人心中一寒,頓時笑聲立止。不過好象還是對那老頭頗為忌憚,隻是有點不憤道:那您老人家是一清二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