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姑縣,度嶺巷,莊家!
嘩啦一聲潑水,淡淡的脂粉味彌漫整個西廂,吱呀一聲,東廂窗欞被人從裏頭往外推開,一個二八年紀的婦人斜插著金簪,手扒著窗花,指尖的丹紅猶如奉姑山上的豆蔻,長眉細眼微眯,菱白內衣開了領,扯了一角露出裏頭深藍色的肚兜,肩上搭一隻指長掌寬的手,沿著斜掛輕捋的肩帶滑了下去。
“晨起思春呢,洗腚水潑滿院子都是,屋裏的爺們都避諱圈家裏得了…………”,身後被大力扯著倒了下去,一聲似痛似歡的叫聲細細傳了出來,窗欞再一次關上,臨了露出一張睡意惺惺的臉,唯獨那雙眸子,泛著狠意直射了西廂房門口端著丁香花印底臉盆的丫頭一眼,咣璫,臉盆落了地。
“好生生一對子丁香花,摔了個破相,不吉利!”
“小姐……”
“去廚房幫楊二娘。”
自己撿了臉盆端著,朝對麵東廂房看了一眼,羽扇一般的眼睫輕斂,厚重的劉海蓋住白潔的額頭,瓊玉翹鼻,殷桃紅唇,桃紅色交領深衣之下係著一條鬆花色的裙子恰好遮住淺露一角的繡花鞋。
喬思,莊茂的幼女,年十五。
“是,今兒還要烙餅嗎?”
“聽楊二娘的意思!”如果她不想路上餓死的話,可以瀟瀟灑灑推推磨,睡睡床,三天之後敲鑼打鼓陪自己上轎遠嫁!
紫苜低著頭應是,莊峻山那一眼看到她心裏去了,她剛到莊家第二天就被堵在門角,腰帶都鬆了隻剩最後一寸,舌也抵到牙根,一狠心一咬牙,大不了一條命去了,還莊家五兩銀子賣身錢,卻猛地被人推開,接著一聲呼痛,二小姐與他大吵一架,驚動了莊老爺,莊茂風一樣衝過來一腳就踢在莊峻山的背上,跟著三指寬的竹板就呼呼的抽在他身上!
莊峻山閉著眼關了口,跪在青石板上挨了一頓打,自此之後紫苜除了西廂房與廚房,連上房也不敢再去。
喬思看她低著頭去了廚房,自己打了個轉身,掩了西廂房門,去了上房見顧氏。
顧氏,喬思的母親,出身江源縣顧氏,嫁與莊茂時郎才女貌家世門戶樣樣當對,直到莊茂被莊老太爺踢出莊家大宅之後,長女身死,長子被他老子一頓棍棒打落了氣流落異鄉好幾年未歸家,二子十三歲起流連花叢,青樓楚館押妓留宿成了奉姑城裏有名的浪蕩子,三子便成了她的命根,眼裏心裏除了莊峻宇之外再也看不見別人。
人也變得尖酸刻薄心眼如針尖,這不,莊茂在較武場輸了二女兒的親事,五百兩聘金拿回來,顧氏擰著莊茂兩人掐了一架之後,對方又送來五百兩,一千兩銀子把女兒定給了不知底細的人家,隻說十日後來迎親,莊家隻準備好嫁女就成!
消息傳開之後,莊老太太上門來哭一場,顧氏斜著眼說酸話,閨女本就是別人家的,一千兩聘金定下無更改,十裏八鄉出得起一千兩聘金的也不是多數,老太太若是心不甘自是可以幫著莊茂把打賭的銀錢還了,喬思也就不用嫁,幾句話把莊老太太得罪個底兒,再也沒有登門。
自然,喬思的嫁妝也就鬆撈撈應付了去,晨時紫苜摔了的丁香臉盆就是其中一樣,破了相自然也就不能再帶走,東西可以少幾樣,可銀子……喬思抬起頭打量了端坐塌上冷著臉聽莊峻宇背書的顧氏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