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陣熱烈的掌聲中,回過神的李朝瑾順著老師手指的方向,走向了城東小學第一個同桌——也是未來三年,怎麼調換,也沒有調開的同桌。
葉明唐曾說過,他和朝瑾就是鐵打的同桌流水的班。不管換到哪個學校,分到哪個班級,他一抬眼,就能看到朝瑾熟悉的臉。然後,奇妙的是,不管怎麼排座位,他們總能排在一起。
小學五年,初中三年,高中三年。十一年的學習生涯,葉明唐,和她坐了七年同桌。
走下來的的時候,李朝瑾仍有點精神恍惚。緣分真是個太玄妙的東西,即使是重生,她和他,還是坐在了一起。
“你好。我是葉明唐”。坐到座位上,李朝瑾從背上取下書包,就聽到身邊這位擾亂自己心神的小孩用一種努力壓低,但聲貝其實還是挺高的聲音跟自己打招呼。
她抽了抽嘴角,默默地把書包抽屜裏往桌鬥兒裏塞,剛塞了一下,卻似乎被什麼東西擋著。正要低頭看看是什麼,又聽見旁邊的葉明唐低聲說,“那是王燕的位置,她這幾天沒有來上課,東西在裏麵放著。”
她抬起頭,原欲重新背回肩膀,想到排與排地間距,手一轉彎,便把書包倚著桌子腿放在地上。
“地上髒”右耳邊拖住腔,尾音有點上揚,又乖巧又甜蜜的聲音再次響起。字正腔圓的普通話被他咬的極慢,聽起來有幾分嚴肅和提醒的意味。
李朝瑾忍了忍,忍了又忍,到底沒有忍住。轉頭,看向闊別五年不見,如今雖有些幼齒,但終歸是當年那個又理智有強大的葉明唐前身的某正太。
“你沒有書,老師剛剛讓你和我一起看書。”正太揚起一個極其燦爛的微笑,黝黑渾圓的眼睛彎成月牙,嘴角揚起,露出雪白的牙齒和兩個深深的笑渦。
如果忽視當中一塊空空如也的門牙,這真是一個相當漂亮可愛的微笑。
好吧,即使是處於換牙期,這個孩子也是可愛的讓人想忍不住捏兩把。
李朝瑾有種想掩麵歎息的衝動。對著這張還滿是稚嫩的臉蛋,內心的翻騰攪動的一切波瀾,在一瞬間歸於死寂。她甚至覺得,之前的感歎連發出的必要都沒有。
麵對這樣不曾沾染彼此因緣的臉,在這個一切都還沒有開始的時空裏,她的傷心,她的歡喜,她的惆悵,她的糾結,她的咬牙切齒,她的欲罷不能,幾乎沒有任何存在的餘地和意義。
她無法把這個孩子氣十足的他
,和葉明唐聯係在一起。無法把內心強烈到她曾以為無論如何也無法消散的情感,強加一絲在這個孩子身上。
他是葉明唐,可他卻不是她愛著恨著的那個他。
他隻是一個孩子,很萌很漂亮的孩子。特別的是,這個孩子,和葉明唐有著相同名字。
僅此而已。
這樣想著,這樣看著,從震驚到幻滅到適應隻是短短幾分鍾的時間,心境卻是一派地覆天翻。拍拍臉,不願想太多,李朝瑾打起精神,從葉明唐手中接過課本,然後,彎著眉眼,和身旁這個又熱心又可愛的小同桌打個招呼。
你瞧,如果把他當成一個普通的小孩,相處也並不是多麼的讓人難以忍受的事。
時間就像一個調皮的孩子,總是和我們玩著無休無止的捉迷藏。當我們尋找時,他早就躲得不知去向,而當我們放棄時,他就悄悄地立在你的身後。你安靜下來,甚至能細數他每一個呼吸。
就在李朝瑾靜下心來真正決定重溫小學數學教育時,下課鈴叮叮鈴鈴的響了起來。教室先是一靜,在老師宣布下課的下一秒,就好像炸鍋一樣,吵雜沸騰的聲音充徹著整個耳膜。
闊別多年,她幾乎無法適應這種喧囂。
李朝瑾側著臉,支著下巴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她的周圍,前前後後的奔騰笑鬧著的小朋友似乎和剛才那群聽話的孩子是兩個完全迥異的物種。幾個小姑娘蹦蹦跳跳地扯著根橡皮筋躥了出來;還有幾個眼熟,但始終沒想起名字的小男生你追我趕的玩著警察抓小偷的遊戲;唔,這對又叫又跑的青梅竹馬似乎是在她大三的時候就結了婚。之前還有些奇怪,原來這麼小就已經是歡喜冤家了。她笑眯眯的想著,覺得自己這種洞悉未來的感覺非常有趣,眼角的笑紋又深了幾分。目光掠到身旁,她有些好奇地看著自己的小同桌,作為小學二年級生,明唐大約不會成熟到哪吧。
隻是,即使心理上早已做好了準備,當對方的影像收入眼底時,李朝瑾還是抽了抽眼角。
葉明唐這會兒表情其實挺嚴肅,挺正經。如果忽略他消失在桌鬥裏麵摸來摸去的雙手,以及百尋不到,索性撅著屁股探著腦袋往桌鬥裏瞅的姿勢。
原來曾經淡定從容,不動聲色的葉明唐,也有這麼孩子氣搞笑的一麵啊。目送著葉明唐終於找齊藏得很深的一摞小卡片,興致勃勃地呼朋引伴蹲在後麵摔著玩,李朝瑾終於慢慢地吐出憋在胸腔裏好久的一口氣。
她真該自戳雙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