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紀曉芙,漢陽金鞭紀家的獨生女。
自小,我就以我的父親為榮,他以一支金鞭,叱吒武林。我在他的身上,看到了身為武林人的正直與道義。
在我六歲的那一年,我的母親過世了,是被元兵殺死的。我並沒有見到母親,父親及時用手遮住了我的眼。後來,聽仆人說,母親死得很慘,身子還被人侵犯了。父親就像是瘋了,就那樣衝進了元兵的軍營。
在裏麵到底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直到三個月後,我才見到父親。那時候的我,隻覺得父親懦弱無能。後來,長大了,聽連叔講起。才曉得,原來,當時父親以一人之力,破了大營,並將長刀架在了那長官的脖子上,但那長官當時的一句話,讓我父親,徹底放棄了。
他說,如果父親殺了他,不出一日,元兵會血洗漢陽縣。父親扔了金鞭,束手就擒。被自那以後,父親落下了一身的毛病,他的手筋被挑斷。後來雖然治療好了,卻再也習不了武。
元兵的凶殘,在我小小的心靈留下了深深的烙印。然而,我怎麼也沒想到,在我八歲那年,父親竟然決定接受元人的封賜,做那漢陽縣的縣令。那是我第一次跟父親大聲說話,我企圖打消父親的想法,隻是,父親像是鐵了心,一門心思要去攀那些高官厚祿。
在父親穿上官服的那一天,我跑到母親的墳前哭了。我恨父親,恨他不但不幫母親報仇,還去做那元人的走狗。自那以後我不再叫他父親,曾經親密無間的父女,如今形如陌路。
我努力學著武功,一心要為母親報仇。在我十三歲那年,我偷偷溜進了兵營,殺了幾個元兵。那時,我一點也沒有初次殺人的恐懼,相反滿心都是為母親報仇雪恨的興奮。我不知道父親最後是怎樣將事情遮掩過去的,那一年,父親狠心將我送到了峨眉山。
那一年,與我一同入門的,還有貝師妹。我們被分在了一個房間,她比我小三歲,是一個極為文靜沉默的孩子。她從不說她的家世,也很少跟我們說笑。大多時候,總是一個人默默的練功。她似乎有著一個極為堅定的目標,這一點讓我自歎不如。
她很有學武的天賦,進步很快。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就將峨眉心法學得七七八八了。然而,奇怪的事,師傅並沒有將她收入門下,而是將我收為了第二個掌門弟子,為此,我非常的不解。
我還記得,師傅為我舉行入門儀式的那天,貝師妹在雨裏練了一夜的劍,淩厲的劍氣驚得我也是一夜無眠。第二天早上,她紅著眼,瞪著我,很久才說了句,“不公平。”我不會忘記,她說那話時的神情,憤恨,無奈,甚至是絕望。她走後,我站在門口,看著淅淅瀝瀝下著的雨,我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小偷,偷走了原本屬於她的一切。自那以後,她似乎接受了那個事實,不再獨立特行,有時候,甚至會與我們一起嬉鬧。
在我十六歲的那一年,師傅讓我下山曆練,也就是在那一次,我遇見了他。我仍記得,那是一個初秋的清晨,天剛麻麻亮,我被一陣悠長的笛聲驚醒。推開窗子,遠遠的,我就看到了他。那時的他,穿著一襲白色長衫,斜依在欄杆上,手持短笛,他的臉上有著一種我看不懂的憂傷。
他似乎覺察到了什麼,笛聲戛然而止,我大驚,狼狽地蹲下身。我癱坐在冰涼的地上,聽著胸腔裏,傳來的雜亂的“砰砰”聲。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為什麼要躲開,為什麼會那麼害怕……很久之後,我才偷偷地探出頭,他已經不在了,空空的走廊顯得格外的寂寞。我不知道心底裏的那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是什麼,接連好些日子,我都是恍恍惚惚,像是丟掉了什麼重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