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王保保收到消息，黛綺絲和小昭母女早已經由汝陽王下令，苦頭陀護送，離開了這座王府。
察罕正等在門口。
“小昭在哪裏？”他幾乎撲到父親的身前，粗聲喊叫，聲音很可怕，變了嗓門。
“孩子，她走了很久，”察罕皺了皺眉頭，“不可能追得上。”
王保保衝進了屋子，裏頭空蕩蕩的，那個靜如月光，渾身洋溢著平和喜樂氣息的少女，那雙深邃的、閃著纖細的藍色光芒的、直透心底的明眸不複存在。
他的眼前變成一片黑暗，呆若木雞，突然跳起身來，向門口奔去，大聲喊叫：“小昭！小昭！……”
……
“父王，為什麼你要這麼做？”青年人對他的父親投以怨怪的目光。
每當他心中不樂的時候，他就直呼“父王”，而不是更加親切的“爹爹”。
察罕從他的稱呼、語氣，從他那發白的麵孔上偵察著他的思路，說道：“孩子，強扭的瓜不甜，別再鑽牛角尖了。”
他神色倔強，咬住嘴唇：
“我要小昭。”
察罕歎了口氣：“不要任性，我會替你物色一門上好的親事。咱們蒙古族中，有的是好姑娘。”
可是兒子愈加憂鬱而執拗地答道：
“我要小昭。”
“庫庫，你不了解這個孩子。她的外祖父和父親都是漢人，她身上流著的血一大半都是漢人的血。你不是最看不起南蠻子的麼？”
他麵色沉鬱，默了良久，察罕幾乎以為他要放棄了，可是他還是說了出來：
“我要小昭。”
察罕悚然一驚，覺得有些不認識自己的兒子了，感覺到仿佛有一扇看不見的門在兒子麵前打開了，充滿未知，充滿危險，可是異樣地熟悉，往事曆曆，百感千愁一時湧上他的心頭……憑心而論，他也不希望兒子經曆他曾有過的痛苦。可是命運之手，誰又能躲得過呢？
苦頭陀將黛綺絲母女送到了城外，拱了拱手，就要轉身離開。
“先生，多謝你。”小昭的眼裏滿是感激。其實她懷疑過他的用心的，可是現在不重要了。
苦頭陀的臉上露出了醜陋怪異的笑容，他幾乎是體貼入微地俯視這個少女，俯視這個孩子，她宛如蓓蕾，含苞未放，就像若幹年前初至光明頂那少女的模樣－－嬌柔溫順，沒有傲氣，討人心喜。本來他想在世子帶她出去赴宴的路上搭救她的，現在一切都省了。
黛綺絲也跟著道了一聲謝，突然神色一變。
“你很像一個我認識的人。”她的目光吃了一驚似的停頓在苦頭陀的臉上，然後似乎狐疑地掃過他的麵孔，終於盯牢在他的眼睛裏。
苦頭陀猛然低下了頭，雙手微微發顫。
“不，你不可能是他。”黛綺絲搖了搖頭。
那人可是個不世出的美男子，俊貌玉麵，愛逾性命，怎麼可能變了這副模樣？
她抬起頭，苦頭陀已經走了。
“娘，我們去哪裏？”小昭的整個臉孔一下子煥發出光彩。
“先到碼頭，有一個人在那裏等我們，然後我們再去西域，”黛綺絲回過神來，“我教你的那些八卦方位，你沒忘吧？”
“當然，您教給我的東西我不敢忘記。”
黛綺絲俯下身去，輕輕地在女兒嬌嫩純潔的臉頰上吻了一下。
可是當她們來到碼頭，所見到的隻是一隻空蕩蕩的小船。
阿離已經不在那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