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話吧，對著你父母的在天之靈答話。”楊逍麵無表情地說。
小昭不敢接話，更不敢再想自己的母親，轉而追想起溫柔慈愛的父親。可是她的頭又痛起來，覺得自己瀕臨崩潰－－她的父親韓千葉，豈不真是被蒙古人所害的麼？為著王保保舍身救她的舉動，她隻顧著為他辯解開脫，竟然將自己的父親都拋之腦後了……
她的內心感到了由衷的慚愧、臉上露出畏懼和恭順的神情：“我……”
“這一切全是我造成的，隻是我不曾想到會有這麼嚴重。”王保保搶聲說道。他看出來小昭是在進行什麼秘密的事情，而且勢單力弱，全天下能夠助她一臂之力的人也就隻有他了。
“沒錯，我本來是用武力搶奪她的，從來如此。你以為我不敢承認這一點嗎？”
這幾乎也可說是事實，至少是一部分的事實，並不能全然算是說謊，所以他的整個神情顯得理所當然。
楊逍沉默了。如果此人說的是真的，那他和當年的自己就是一樣的：一個無法無天的狂徒，以為老子天下第一，沒有什麼得不到的，其實隻不過是一個心思頭腦被慾望占據而失去理智的可憐蟲糊塗蛋。他就是在羞辱峨嵋派的情形之下搶奪紀曉芙的，但很久之後才意識到這一點。
“肮髒，下流，無恥。”楊不悔說著，眼裏帶著分明的憤慨與不屑。
這世上她最厭惡的，就是那些隻管自己開心，肆意妄為，不管他人死活的惡人。可是當她的視線掠過自己的父親時，她嚇了一跳：父親臉上，以往常見的那種自信、不可一世的神色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疲憊，懊喪，黯然神傷。他兩鬢的白發在夜色中閃爍，兩片失了血色的薄唇也微微顫動。
他的心靈也在顫動，當年的事情，連他自己也覺得荒唐，可恥，罪惡滔天。可他又確實感到了自己的真心。他心潮激蕩，熱血沸騰，固執地認為能夠得到紀曉芙就是他此生最大的幸福。她越是倔強，越是冷眼相對，越是不肯屈服，他的好勝心就越發勇猛，終於一發不可收拾……
得知紀曉芙給女兒起名叫“不悔”，寧死也不肯答應滅絕來害他，他以為這就表示她已經原諒了他。既然他們是兩情相悅，那個錯誤就可以一揭而過。這些年他盡心照顧女兒，很少想起當年之事，幾乎已經得到了真正的解脫。可他忘記了一個更重要的事實，紀曉芙寧死也沒打算欺騙師父來和他重聚。她對被逼失身之事不後悔，但對於離他而去，是否也一樣從不後悔……
這些年他和女兒相依為命，自認為克盡父職，又怎知女兒其實從來也不認同他當年的所作所為。也許在女兒心裏，他和滅絕一樣，都是害死自己母親的凶手……世人的唾罵他盡可以不放在心上，可是女兒的感受他豈能不在乎……他甚至想到，如果當初他沒有得到紀曉芙，當然會更加痛苦，也許那是很長一段時間，但是時間會衝淡一切，而紀曉芙到現在還會好好地活著，那對於她來說會不會是更美好的一種人生呢？也就是說，他為了減輕自己的痛苦，親手毀了自己所愛之人的幸福……
夜明珠的清光漸漸暗淡，東方現出了魚肚白。僮仆開門進來，替王保保止住了血，重新包紮了傷口，又有幾人拿了繩子，將陳友諒及其餘數人一一捆上，然後又退下了。
“你們是怎麼知道這秘道的？”楊逍重又開口。
“完全是誤打誤撞，”陳友諒已經看到了生機，振振有詞，“我們在這一帶已經轉了一月有餘，各條上山的道路都試過，但是都上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