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女人!活該!”宋青書嘴裏咒罵著,心裏卻並不輕鬆。
事實上,他感到羞愧,羞愧得無地自容,真恨不得把他自己狠狠地揍一頓、重重地懲罰一下,因為他明白,把自己硬往一個沒心沒肺、蛇蠍心腸的女人身上湊,是多麼荒唐、多麼瘋狂的事啊。他態度生硬,表麵揶揄,把心事深藏不露,其實拚命注意對方的每一句話,每一個眼神,表情的每一分變動,可結果呢?卻隻是在自己的心裏留下了更深的痛苦。
而在他無地自容、心情陷入低穀之時,發現自己身處在離“曾阿牛”隻有幾步之遙的地方,這就讓他更加煩惱焦躁,情緒失控。一個發火的人不自覺地總要把他的火氣發泄到其他人的身上。
他幾步衝了進去,拿劍指著那個年青人。對方睜著無辜的眼睛,錯愕卻尋恤似地望著他。
“你是朱武連環莊的人麼?”張無忌問。
“你管我是誰!接招吧!”他知道這樣放縱自己的情緒,恃強淩弱,的確很蠢,很幼稚,而且為人不恥。可是他急切地想找個人報複一下,於是猛刺下去,重重地、毫無知覺地刺下去,並不知道自己手裏的東西有多麼危險。
可是刺空了。斷腿的張無忌伏地一滾,恰恰躲開了去。
“難道你是峨嵋派?周姑娘怎麼樣了?傷重不重?”張無忌並不吃力,還能提出他心中的疑問。
“廢話少說!”宋青書意識到眼前之人的實力,惱怒更甚,更加機械地揮起手中長劍,連連刺去。張無忌行動不便,索性身子一縮,待宋青書再刺過來,運起內勁,隨手伸指在宋青書的長劍上一彈。
宋青書隻感到雙腕一陣刺痛,凝視著自己手上的半截斷劍,怔住了。
“我就知道,我知道我的命運了。這是第一次,我感受到自己的空虛、無能、沒有希望……”他悲哀地想著,“一個鄉野村夫,年紀輕輕,雙腿殘疾,居然勝過了我。他不經意就能做到的事情--毫不費力,四兩撥千斤,對我來說卻難於登天。相形之下,我最引以為傲的就成了笑話。多年的勤修苦練,所造就的無可比擬的洞察力,卻讓我知道自己隻不過是個二流角色。也許永遠都是如此。我有什麼錯?這些年我是多麼努力,嚴寒酷暑,日日不休,一絲不苟。我以為我打開了通往武學之道的大門,有望登峰造極。而現在,他卻告訴我,惟一能讓我感受到和這個世界緊密相聯的努力卻變得空洞無意義……”
“兄台,你沒事吧?手腕傷到了麼?在下略懂幾分醫理,兄台可否讓在下給看看?”張無忌關切地望著他。他以一個醫者的敏感立刻感到,眼前這人正承受著極大的痛苦。
宋青書不由自主地把臉漲得通紅,他感到羞慚,開始清醒了。現在他聽得進這人的話了。在他的頭腦裏閃動著這樣一個想法,即:在他麵前坐著一個無辜的人,從頭到尾沒冒犯過他,他卻蠻不講理,主動挑釁;而這個人並沒有嘲諷他,隻是一再忍讓,並且言辭關切。
“我年紀輕,閱曆不足,冒犯閣下了。我是咎由自取,是活該,”他說,“你的妻子對我……有一點小誤會。剛才實在是失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