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隻有我不幸福。”洞口位置的陳友諒暗覺欣慰,微笑注視著小昭蜷成一團的小小身影。他看得入神,忘記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我徒兒果然看上這丫頭了呀,神色癡迷,眼珠子都不錯地隻是盯著。”隱在暗處的圓真暗暗想著。適逢小昭抬頭,他定睛一看:一張瓜子臉兒,膚光如雪,修眉端鼻,兩隻清淩淩的眼珠兒各含了一汪水,果然好一副動人相貌,具番邦女子之明麗風情與漢人閨秀之文雅清氣於一身。一旁蒙麵的黛綺絲雖然仍是豔光四射,不可方物,畢竟已經有些年歲了,而且玫瑰帶刺兒,不是誰都消受得起……
“說!你把我女兒怎麼樣了?”黛綺絲怒斥著她眼前的罪魁禍首。
“我……”王保保正深刻反省著,不假思索地說,“我喜歡你的女兒,所以對她有過一些無禮的舉動……是我錯了!我道歉……”
黛綺絲毫不客氣地扇了他一個耳光。“你還敢說?”
王保保的臉上火辣辣地疼,吱唔著說:“我很抱歉!以後再不敢了……”
“所以你還可以站在這裏說話!”黛綺絲冷笑一聲,“你喜歡她?別汙了我的耳朵!你隻是為了一己之私,一時痛快而已!無恥!”
果然是個好色之徒。男人有幾個好東西?
王保保一時語塞。他想要反駁,想要在小昭的娘親麵前留下好的印象,可是他反駁不了,因為在這件事情上他整個的行為也好,動機也好,的確都是一廂情願。即使沒有到卑劣的地步,也未見得有多麼高尚。他一直都是隻從自己的角度出發,不怎麼考慮小昭的立場和心情,就算偶有體貼,也是為了得到小昭的垂青,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而且,他現在開始懷疑,他對小昭是不是真的喜歡了……他隻是需要她。因為她身上所具有的一些東西他深深缺乏。如果他能從別處得到同樣或者更加深入內心的慰籍,比如他從未真切感受過的來自父親的愛,是不是就不會如此執著……
“娘,您這是什麼話?幹嘛說得這麼難聽……”小昭用乞求的目光望著自己的母親。
黛綺絲隻覺得胸悶氣短,失望極了。她一揮袖子,金花出手,將王保保的穴位定住,攜了女兒的手,便要揚長而去。
小昭沒有說話,手卻輕輕地一掙。黛綺絲勃然大怒。
“小昭,你糊塗了是不是?你以前的聰明勁兒都上哪裏去了?聽了幾句好話,就樂得不知所謂了?我早跟你說了,世上男子多卑鄙,隻想著占你的便宜,表麵甜言蜜語地安慰你,背地裏卻輕視你毀謗你,根本不會在乎你!”她說完,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娘,快別說了,緩一緩。”小昭立刻起身,上前扶住她,掏出藥來,幫助她服下。
黛綺絲望著小昭關切的眼神,心腸有些軟了。“小昭,你年紀小,沒見識過什麼人,娘跟你說這些你未必能懂……可是你要知道,娘是為了你好。”
小昭點點頭。“我曉得娘是為了我好。”
可是卻絕對排在幫娘完成任務之後。
“不,你不明白,”黛綺絲搖搖頭,又說:“你知道我這個咳嗽的老毛病是怎麼落下的嗎?”
圓真的腦海中立時出現一副舊弟子謝遜曾為他描述的畫麵--碧水寒潭之上,一襲紫衣傲世而立,容色絕俗,令人不敢逼視;事後更得眾人推舉為紫衫龍王,位列四大法王之首,權傾一時;雖然落下了毛病,可要有所得就得有所付出嘛,世上哪有那麼便宜的事;隻是上天給了這女子絕世的美貌和才華,卻沒有給她看人的眼光;那麼多英雄人傑她一個都看不上,竟然看上了那日與她下潭比試落敗的韓千葉,還為此人棄這眾星捧月的權勢地位於不顧,破教而出……情之一字,實在是害人不淺……
果然黛綺絲講的的確是比試之事,隻是重點卻不是得勝的那些光彩,也不是那場刻骨銘心的綺遇。而且,或許是顧慮王保保在場,她話中多用外邦言語。
“我初來乍到,不明就裏,一心隻想著報答陽教主平日的恩待,這才挺身而出。當時在場之人,平日裏不乏向我殷勤示好者,可是關乎我生死之際,竟無一人向我提醒--這寒潭之水奇寒徹骨,人入其中,五髒六腑盡皆受損,萬難保全;我在潭中遇險許久不得上來,也並無一人敢跳下潭中救援,以至我遺下這終身之恨;可見甜言蜜語全是假的,半點不做數!雖然當了個勞什子的‘紫衫龍王’,但我一生遭苦,疾病纏身,豈是區區名位能夠補償?”
事實上,黛綺絲迎戰韓千葉,可不隻是因著陽教主的恩待。明教百年基業,人才濟濟,教主陽頂天的武功更是深不可測,小小一個韓千葉居然敢向明教教主挑戰。可他並不是瘋子。他麵容沉靜,言詞懇切。他為履行父親的遺命而來。他一定知道他是在以卵擊石,他是帶著必死之決心前來的。他的出現讓黛綺絲震撼,並生發出一種惺惺相惜、同命相憐之感。這樣的對手足可尊敬。
她也是帶著使命來的,她為了尋找乾坤大挪移的下落不遠萬裏來到中土,以一人之力與整個明教周旋。陽頂天夫婦待她殷勤卻不乏客套,她的命運和安全同樣沒有保障。冒認陽頂天之女替他出戰,她自認為下了一招反客為主,變疏為親的好棋。後來的事實走向也的確證明了這一點,隻是付出的代價卻超出她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