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火紅的夜(二)(1 / 2)

一場大火,來得極為的突然。

那時景故淵來玉鉤宮接她,她嚷著肚子餓,要吃飽了才離宮。便把皇宮當酒樓般,喊禦廚燒了幾道小菜,大快朵頤,景故淵卻是欠缺胃口。她讓宮女端上熱湯,“東西不吃,至少要喝碗湯,還是要我喂你?”她整個身子挨過去,嬌媚的逗弄。

景故淵抹掉她嘴角的油漬,“吃飯的時候好好的吃,孩子漸懂人事,你總不想被他們笑話吧。”

“有什麼關係,反正你會給我擦,家中有個人給他們做榜樣就行了,要我規規矩矩這輩子是不可能的。”她坐直了身子,似笑非笑,“我知道宮廷禮儀最是講究,未免日後有人拿我說事,說湛王妃吃相不雅,又招來你父皇教訓,今日的事若是有一丁半點傳出去,統統滅口。”

在場的宮女嚇得不約而同的喊奴婢不敢。

她哪裏是怕這些,不過是久不嚇人,整人的心思又起了而已。伊寒江露出得逞的壞笑嗬嗬的笑了起來。等笑停了又問,“皇後那事進展如何?”

景故淵道,“父皇下令過不能嚴刑逼供,隻是讓刑部的官員發話,受審的宮女裏言語隻要有一點矛盾衝突不合情理的地方,便不是一死了之那麼容易了,而是要株連九族。”

“也就是很快就會水落石出了。”其實就算查不出也無所謂了,等皇後完全瘋了,一樣要從她的鳳位上退下來,一個瘋女人做皇後那是要貽笑大方的。“她害死你娘,害得你自小跟個孤兒差不多,實在不必同情她。”

景故淵唏噓道,“我不是同情,隻是厭煩了。”

伊寒江擺手讓宮女出去,從身側抱過他,領子的織錦麵料很是柔軟順滑,愛嬌的用鼻尖輕輕磨蹭他臉側,“平日你哄我多了,今日換我也哄哄你好了,你若是給我麵子,笑一笑。”

景故淵真心的笑了出來,這世上若是有人惦記著你的喜怒哀樂,在乎你的喜怒哀樂,便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

伊寒江正要夾起一塊紅燒魚肉往嘴巴裏送,玉鉤宮外忽然是緊鑼密鼓。

天色暗得早,雖看不清大火燒起來的濃煙,卻是有閃動的火光在東南方向亮起,有膽小的宮女嚇得逃竄,就怕一會火勢會蔓延過來。景故淵出殿門外問,“哪裏起火了?”

宮女報了宮名,他麵色大變,隻因為燒起來的正是他母妃的寢宮。

侍衛和太監一人提著一個水桶,見著有火的地方就將水往裏澆,卻是杯水車薪,火勢反倒有加大的趨勢。

張敬看著這火光衝天,急得跺腳,見到景故淵來了,忙說道,“王爺,這可怎麼是好,皇上方才衝進去了卻是沒有出來。”

景故淵聞言著急的往殿內張望,卻是火勢太大,根本瞧不清楚裏頭的情況。他搶過一個侍衛的水桶,將自己淋濕。伊寒江猜到他想幹什麼,即便是要罵她自私,她也要說,“你不要進去,這火太大了。”

要從裏頭出來已經是困難了,哪裏有人往裏頭衝的,沒看到那些原本應該“精忠報國”的侍衛一個個都因火勢太大止步了麼,要衝進去救人也該是這些領朝廷俸祿的。

景故淵聲音柔軟卻是堅持,“我在做我該做的事,我答應你會平安出來,你在這等我。”

這話是不是說反了,該是他在外頭等才對。她扯住他的袖子不讓他走,也不知道是不是這衣服本身就已經有了裂口,景故淵一扯,整個袖子裂開,他便進了火海裏。

伊寒江罵道,“還說是貢品,連麻布都不如。”方才就該當機立斷把景故淵打暈了,哪怕他醒來會怨她罵她,她也不要眼睜睜看他身陷險境。罷了,同生共死吧,她也搶了水桶淋濕了頭發衣服。

裏頭熱得像是整個人被扔進底下架著幹柴烈火的油鍋裏,熱氣是撲麵而來,熏得她眼睛隻能半開。她用袖子遮住鼻子,免得吸進滾滾濃煙。

景故淵在角落搬動燒斷壓在皇帝身上的橫梁,伊寒江踢了一腳,那塊帶著火焰的木頭像是離弓的利劍飛了出去。景故淵一怔,抬頭看她眼中滿是擔憂。他擔心她進來,卻不會設身處地的想她有多擔心他的安危。

她道,“哪一回你犯傻我是扔下你一個的?”

他臉熏黑了一塊,卻還是笑的儒雅俊朗,“回去我跪算盤。”

她要他跪算盤做什麼,她隻要他和她平平安安的出去。

她和景故淵扶起皇帝,皇帝懷抱中的畫卷滾落,在火焰中女子的美麗的笑貌漸漸化作了灰飛煙滅。人在危難時什麼話都敢肆無忌憚的說,何況她本來就是肆無忌憚的人,“你爹不會就為了救一幅畫進來吧,如果是,我隻能說他真是人頭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