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猛地,孟菲力狠狠抱住銘,甚至緊得讓昏迷中的她發出痛吟。
他抬頭望向天空,一片漆黑,魔界的夜空從來望不見星子,隻有一輪鐮刀狀的血紅弦月,象是魔獸渴血的眼睛。
“天黑了……”孟菲力喃喃自語,一手更用力抱緊銘,另一手張起守護結界。“銘,我美麗的野獸,讓我們一起進入惡魘吧。”
☆ ☆ ☆
不——救命啊——
你這該死的!你竟然做出這種事,你是惡魔——
媽媽,別掙紮了。
這個籠子已經上鎖了,鑰匙隻有我手上這一把。
死心吧,媽媽……
孟菲力——
你這小惡魔,我當初果然不該生下你!
啊——叫它滾開——
嗚嗚,放了我,孟菲力,別這麼殘忍地對我,我是你母親啊——
殘忍?
不,媽媽,殘忍的人是您。
從小,您就沒有愛過我。
您恨我,媽媽,雖然我愛著您……
不要——不要——
孟菲力,叫它滾開啊——
孟菲力——
媽媽,告訴我,您知道爸爸是怎麼死的嗎?
我說、我說——是被大貴族打死的啊——
啊——好痛——
嗚嗚,該死的,孟菲力,救我啊!我什麼都告訴你!
媽媽,您想告訴我什麼?是您叫那位大老爺打死爸爸的嗎?因為爸爸正巧撞見他在傷害克麗絲?
不,媽媽,您錯了,您不知道。
那時,是我去找爸爸回家的,是我騙爸爸說克麗絲正哭著找他……
媽媽,您知道爸爸有多愛克麗絲,不象我,爸爸恨我,因為我是您跟別的男人生下的孩子。
惡魔——是你害死了你父親——
不,媽媽,您又錯了。
殺死父親的是您,您忘了是誰慫恿那位大老爺活活打死父親的嗎?
惡魔——你是惡魔——
你跟你的父親一樣殘忍!那男人玩弄了我又狠心拋棄!
啊——孟菲力救我——
嗚嗚,求求你,孟菲力……我的孩子……
媽媽,我說過了,死心吧。
不會痛苦很久的,很快它就會把您吃幹淨的……
哥哥——
克麗絲?
該死,是迷藥下得不夠重嗎?我在克麗絲的晚餐裏下了雙倍的迷藥啊!
哥哥,好痛……
嗚嗚,它咬得我好痛,哥哥救我啊——
是克麗絲的聲音,克麗絲能說話了……
不,克麗絲,我不能救你。
你太肮髒了,不再是我那單純可愛的小妹妹,純潔的你也被□□的媽媽弄髒了……
哥哥——孟菲力哥哥——
嗚嗚,好痛,不要……
哥哥救我啊——
對不起,克麗絲。
我可憐的妹妹,我是為了你好,以後你長大了會後悔的,我不要等那時再看你變得更痛苦,不如現在就用死亡來洗脫你的罪惡與肮髒。你會重新擁有純潔的,痛苦隻是一時……
再忍耐一下,克麗絲,我可憐的小妹妹……
孟菲力,我詛咒你——死也要詛咒你——
你這殘忍的惡魔!
啊——好痛——
媽媽,這都是您的錯。
您不該讓那禽獸弄髒了純潔的小克麗絲,您不該一次次讓可憐的克麗絲受到傷害……媽媽,我體內留著一半您的血,您該知道我會報複的,從您不阻止爸爸虐待我那天開始……
不,孟菲力,求求你……
救我……孟菲力……
不,媽媽,太晚了,您已犯下太多的不該、太多的錯!
您不該這麼□□,您在爸爸生前背叛他,您總是罵爸爸是廢物、是人渣,您明知爸爸傷害我卻從不阻止!
媽媽,您太貪婪了,那個大老爺送了你這麼多珠寶還不夠,光是錢財已滿足不了您了。您要權勢、要地位,您要嫁給另一個男人冠上望族的姓氏,而您明知那男人看著我的眼神充滿欲望……
孟菲力……孟菲力……
媽媽,您不該答應他的!
您不該為了滿足自己的虛榮而決定犧牲我!
從我知道可憐的克麗絲被他傷害後,從那該死的老男人第一次讚美我、說我美麗優雅得象天使時,從我發現您看著我的眼神中從來找不到愛……自那時起,我就知道,您恨我,總有一天您也會傷害我!
☆ ☆ ☆
“不——”
孟菲力從夢中驚醒。
“呼呼……是夢……”
他邊喘著粗氣邊把懷裏的人兒抱緊,甚至禁不住顫抖起來,冷汗沿著他額頭滾下,滴落在銘的臉上。
伸出手,欲擦拭,可是手掌卻微微顫抖著。猛地,他緊握成拳,好緊好緊,顫抖的幅度加大,突然停止,然後才慢慢鬆開。
“銘,我的銘……”
他溫柔地撫去那些汗跡,卻撫不去懷中人兒痛苦的神情。
孟菲力歎息,很輕很輕,如漣漪擴散逐漸消失。
可憐的銘,也在做著噩夢吧。
如他,自十二歲那年後從未擺脫的夢魘,糾纏著他成長。而精神越是不振,它就越是不放過他!有時他會迷惑,這是否是母親死後的詛咒呢……
他是母親被擁有貴族地位的主人□□生下的孩子。那時,母親還有個未婚夫,是貴族莊園裏的管家,那男人得知母親被□□後就拋棄了她,與另一個年輕貌美的少女戀愛了。而主人的夫人嫉妒母親的美貌,知道自己的丈夫迷上了她後,憤怒之下就把母親嫁個莊園裏最低下的仆人,一個好吃懶做的無賴,然後在她剛懷孕時就把他們趕了出去。
這些事情,是後來在父親的毒打辱罵聲中泄露的。那年,他五歲,終於知道為什麼母親對他總是那麼冷漠,而父親總是動輒打罵,原來他本就不是自己的親身父親,原來自己的出生本就不受期待。
唯一會對他微笑的隻有克麗絲。他可愛的小妹妹,長得不象粗俗的父親,倒是很象母親。黑發藍眸,肌膚白皙,小小年紀就已經是個出眾的小美人了。父親很疼愛克麗絲,不象對他,總是那麼凶暴。他常常會很羨慕克麗絲,父親總是把小小的克麗絲抱得高高的逗她笑,那笑容好甜好可愛,而平時脾氣凶暴的父親也會笑得很溫柔,印象中父親從未對他那麼笑過。
還記得家裏有個簡陋老舊的壁爐,氣候總是在葡萄月過後從霧月開始逐漸轉涼,每天下午的六點,天空就會被一片夜色包圍,空氣漸漸冷冽起來。到了聖生誕月時會下雪,好冷。
幼年的他常搓著自己自己冰冷的雙手,躲在角落裏看著父親抱著小小的克麗絲為她取暖,他們縮在盡管簡陋但至少溫暖的壁爐前,父親還一邊拚命催促著母親翻找禦寒的衣服。而他,不敢上前,怕又招來父親莫名的毒打。
氣候太冷了,每年的冬天他都害怕自己受傷虛弱的身體會熬不過,他隻能縮在陰冷的角落裏,顫抖著雙臂緊緊交纏在胸前,透過單薄的衣服緊抱住自己。就這樣,度過寒冷的聖生誕月,然後是雪月,直到潮濕陰冷的雨月來臨,他會默默慶幸自己又平安度過一年。那時,幼年還是個孩子的他,還常常會向上天祈禱,期望天上的神能聽到、能給他祝福,讓他早日長大,早日擺脫那個冷漠的家。
突然,孟菲力笑了,因為回憶。
他抬頭,透過窗戶望向天空,魔界的夜晚總是陰森森的。他又笑了,冷冷的,譏嘲著。
“嗬,可笑的天真……”
七歲那年,父親死了,被大貴族手下的奴仆活活打死的。十二歲那年,母親與妹妹也死了,被野獸咬死的,吃得屍骨不存。而那隻黑豹,他親手養大的野獸,他親眼看著它被人們活捉,然後活活吊死在樹上,那血紅色的舌頭拖得很長,仿佛還殘留著母親與妹妹的血,又仿佛是對他的控訴。
他的家人都死了,他的目的達成了,終於能擺脫那個冷漠的家。可是,卻不是天上的神對他施與的憐憫,他的自由是用血腥換來的,所以有罪。
本以為憑著母親那些暗藏起來的珍貴珠寶,他能把接下來的生活安排得很好,但他忘了,他還是個孩子,至少他的外表還是個孩子。一個看來漂亮優雅的男孩,尤其是在混亂不堪的貧民窟裏更顯得惹眼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