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日月山分農牧界(1 / 2)

草原是坦蕩開闊的,一眼望去是湧向天地之間的青綠,並非沒有山巒,那常是遠遠橫在天邊的一抹黛蒼。但也有例外,比如距西寧市百多公裏的日月山,便是一處可以遠眺的製高點。乘車離開海拔2000米的西寧市區,駛過田疇成壟、村舍相望的湟水河穀,青藏公路便沿著一條河穀開始爬坡,瀝青路麵恰如一條巨蟒在山穀間盤旋,上到坡頂,眼前豁然開朗,隻覺天闊地廣,足可極目千裏。一邊是剛剛爬上的山穀,遠遠近近,無數的山巒,溪流,以及片片金黃的油菜花和火柴盒般大小的農舍都盡收眼底;另一邊,是遼闊無邊的高原草地,僅有一些低緩的山坡,根本不能遮擋你的視野,隻構成一道道綠色的弧線。

汽車駛上這道山埡,一般都要停車休息,旅客也下車遊覽,因為這兒便是著名的日月山。兩座高高的山巒,一名日山,一名月山,相對聳立,青藏公路正好從兩座山巒間穿越。山名的來曆據說是文成公主進藏經此,回眺中原,已為蒼茫煙雲所阻隔;遠眺前方,是亙古佇立的雪域高原。傷感動情之間,摘下身上日月佩環,拋向天地之間,由此化為日月兩山。

這美麗的傳說吸引了古今不少遊人。日月山不僅為青藏公路進藏必經之處,也曾是唐蕃古道的重要驛站。接待往來官吏傳遞王命關文。這兒還是中國西部農牧業區的天然分界線。有專業知識的學者還提出,日月山是內流河與外流河,季風與非季風區的分界線。日月山下湟河穀地,從出土的馬家窯文化看,已有數千年的農耕曆史,至今還是青海省的糧油基地。日月山上因受祁連山南麓雪雨滋潤,是一望無垠水草豐茂的高山牧場,四周,極目之間都是連綿的山巒,像大海波濤一樣起伏,每一道波浪都是一麵廣闊的草原,如我們腳下平展的草原從遠處看也是山巒一樣,以如此的氣勢構成的草原是何等的遼闊、何等的磅礴。再是,七月是草原最美的季節,天地間一片綠色,準確說是青色。淡淡的,鋪天蓋地,無一絲雜染,無一寸黃土,唯有點綴其間的雲朵般的羊隻,彩霞般的馬群與黑色修女般的犛牛,一覽無餘地展開在眼前。草原空曠而安靜,似沉思的巨人,讓你感到一切委屈乃至罪惡都可以對其敘說。在一瞬間讓人感到靈魂都得到升華淨化。

牧區生活絕非人們想象的騎馬唱歌那般浪漫,是嚴酷而又孤寂的。當汽車冒雨行駛在草原時,可以清楚地看見羊群、牛群、犛牛群散布兩邊山坡雨霧之中,悄無聲息地啃草。這裏自古就生活著藏、土、羌等遊牧民族。而每群牲畜之中,注定有一位牧人,提著羊鞭、戴著草帽、披著羊毛氈呆站在雨絲之中。有一位中年漢子甚至光著頭站在雨中。羊群啃草十分認真,好長時間集中在一麵草坡。牧羊人便也很長時間呆站著,泥塑木雕般一動不動。偌大的草原沒有任何大樹崖洞可以躲避,他們也就隻能在烈日或雨霧中整日、整月、整年,乃至畢生都這麼度過。

有帳篷和炊煙的地方,注定是他們的家園。但羊群都區劃出草原,常見的情形是一頂帳篷孤零零地飄落於河穀地段或山巒半腰。三頂以上的帳篷都極少見。那麼,他們整日、整月、整年和誰說話呢?他們從小接觸的隻是牧場、牛羊和自家的帳篷。我們見到幾個絕不超過10歲的孩子把牧鞭抽得山響,也震得人心直發痛。

有一段,汽車開出幾十公裏沒見人煙,在內地早過了幾個縣,但在這兒極目之間仍是無盡的黛藍。好容易見到房舍,是公路兩邊的幾排辦公房。有商店、郵局、銀行和小學校。這是鄉鎮政府所在地,方圓幾十上百公裏牧民們政治、經濟、文化的中心。最實際的是前來購買必需的生活用品。商店前一片泥濘的場地上拴著牧人們騎來的幾十匹馬,就像內地商場門口停放的自行車。

但還有比這更小的市場。那常是汽車行駛在途中,在用石塊壘起的瑪尼堆和插著經幡的地方,冷不丁會出現一個活物,嚇人一跳。車開近了,才發現是一位牧民。男女都有,但多是未成年的孩子,用手高舉著一個蘑菇或一張什麼毛皮叫賣。司機停車買了幾斤蘑菇,我目睹了這番交易,想起《說文解字》對“亭”的解釋:原始先民最初的交易是“以所多,易所鮮”,以物易物,清晨都帶著貨物向同方向走,在太陽正午時停下來,就是交易的市場。後來為了便於等候,便在交易的地方蓋個草亭,讓先來的人避風遮雨。想不到這路邊交易也還停留在如此原始階段。但茫茫草原,你又能讓他們怎麼辦呢?

不必忌諱,在漫長的歲月中,站在日月山上見到的並非完全是五穀飄香,牛羊遍野,和親納貢,民族和睦的祥瑞氣象;而是如同日月山下黃河之水,九曲回腸,曆險灘,穿狹穀,末了,才奔騰到海不複還的。在唐王朝近300年曆史中有盛唐、中唐和晚唐之分,其綜合國力也經曆了由強而衰的過程。這也正是吐蕃王朝的上升與擴張時期。尤其中原地區爆發“安史之亂”,唐王朝抽調河西精兵平叛,河隴兵力空虛。吐蕃王朝乘機大舉進攻侵占唐帝國廣闊的疆域,甚至在763年攻陷唐朝首都長安。《古代民族》記載“在赤鬆德讚讚普統治時期(公元755-797),吐蕃疆域包括青藏高原,甘肅、新疆的大部分,四川、雲南的一部分,還有尼泊爾、印度、緬甸的一部分,成為當時中亞的大國、強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