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理邊界
在川西高原多條南北延綿的山係中,最為出名的是貢嘎雪山,因為它以海拔7556米不可挑戰的高度,高居群山之巔,享有“蜀山之王”的美譽。再就是二郎山了,二郎山的出名是因為上世紀五十年代,修築川藏公路時,音樂家時樂蒙一首歌唱二郎山的歌,紅遍大江南北,國人都知道“二呀嘛二郎山呀,高呀高萬丈……”
但在曆史地理學家們的眼中,他們更看中的是折多雪山,因為它是一道名副其實的地理分界線。折多雪山位於四川省甘孜州康定縣境,準確地說,鼎鼎大名的康定城就坐落在折多山與跑馬山之間,由折多河水衝刷出的一道長長的峽穀之中,屬典型的兩山夾一水。河穀平坦溫暖,且有取水舟檣之利,開闊的地方還開墾出來種植,逐步引進的青稞、胡豆、玉米和土豆,再是生長期短的蔬菜,有了這些也就可以安排下千把戶人家。一道短短的街市,若再有一座座院子來安頓縣署、警局、機關、牢獄和一所學校,差不多也就形成一座相當規模的縣城了。
那麼,折多山何以受到史地學家們的器重,必須身臨其境才能恍然大悟。乘了汽車離開成都,一路向西行駛140公裏便可到達雅安,這兒是山水環繞,滿目青翠,進入了橫斷山脈,或者說是青藏高原的邊緣,所以人們把雅安歸為川藏公路的起點,也是延續千年茶馬古道的起點。沿川藏公路繼續向西,行駛160公裏,翻越川藏線上第一座海拔超過3000米的二郎山,再下到穀地便是瀘定縣了。細心的旅客會發現,瀘定河穀的縣城與內地並無太大區別,河穀開闊,溫暖向陽,田畝相望,村莊多為漢族群眾,因為瀘定河海拔僅僅1500多米,自古適應農耕。越過大渡河,再往西去,到達康定縣城,畢竟做過西康省會,氣勢規模遠超瀘定,但縣城海拔已超過2600米,河穀很少有田畝莊稼。不管城鄉,藏族群眾已成為主體,曆史上康定48家鍋莊(商家)幾乎壟斷了整個藏區的磚茶和生活用品。康定城區商號林立,人煙輻輳,自古繁華。
故從川藏線進藏,離開成都,第一天必宿康定,次日繼續前行,離開縣城便登山,這山便是川藏公路也就是國道318通往西藏必須翻越的折多山,幾乎要整整兩個多小時,才能到山埡,海拔4300米。在此環顧,前方重巒疊嶂,無邊無涯,白雪皚皚,銀光閃耀,驟然產生步入另一個世界的感覺,回首探望,康定縣城墜入穀底,自己已有站在青藏高原邊沿的感覺,這感覺是對的。因為翻越折多山後,向西下到穀底新都橋,海拔也在3500米,這兒是川藏南線與北線的交會處,也就是說,無論南北線,再往前行都是藏區和牧區了。
這時會真正體會到折多山才是農牧漢藏真正的分界線。“折多”在藏語中是轉彎的意思,此山以西便是純粹藏區,所以折多山也是漢藏文化的分界。曆史上那些有作為的政治家和軍事家、史學家,比如趙爾豐、任乃強等都主張西康省的劃界應該東起打箭爐(康定),西至今西藏境內的寧靜山,直達工布江達,距拉薩僅200公裏,把金沙江、瀾滄江、怒江整個橫斷山脈、三江並流地區完全隸屬於西康(省),以達到固川、保藏、禦英的目的,這固然已是曆史。但時至今日,站在折多山頂回顧多年前,清末民初,英俄插手,西藏遊離的險惡風雲,不能不深感先賢們的眼光何等遠大,氣度何等開闊,利用山形水勢抗擊列強的環窺覬覦又是何等智慧。再看近在咫尺的折多山雪峰,冰晶雪瑩,寒光閃閃,宛如一把利劍直插天際,拱圍著這廣袤的疆土。
感受風雪
2007年暮春,再次走訪川藏線,一馳進川西平原,鶯飛草長,桃紅柳綠,正午豔陽透過薄薄的雲層照射下來已很有熱力。素來溫暖暖昧的錦官城裏,春熙路上已有著短袖長裙的帥哥川妹。到雅安時,恰逢這“雨城”又細雨飄飛,畢竟春日,那雨落到臉上,涼涼的舒服,火鍋中翻滾的雅魚也格外鮮美,完了再來一壺蒙頂貢茶,這都屬踏訪川藏線的經典享受。趕到瀘定,日光正午,大渡河水翻滾著激浪泡沫,兩岸花白的岩石在日光下刺目,炎熱得能穿單衫了,路邊有一長溜賣櫻桃的農婦。河穀兩岸的油菜花金黃耀眼,像是給大渡河鑲上了燦燦的金邊。下午到達康定,天氣驟然變化,本來就不開闊的山溝,被大團的烏雲覆蓋更顯得憋屈,一陣風吹過,轉眼便下雨,這雨水與雅雨迥然不同,冷冰冰的仿佛回到了冬季。查看海拔,康定城比雅安整整高出2000米,無怪又是一層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