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馬的漢子佇立在城郭之外,從腰間取下青褐色的葫蘆,拔下塞子,仰頭灌了起來,揮袖將嘴角的酒漬豪爽一拭。
刀成五載,終歸桐城。
駕!
胯下烈馬發了瘋一樣衝鋒起來,掀起萬丈狼煙,轟轟烈烈,肆自輕狂,而男子在馬背上高吭而歌,快哉壯哉。
“馬上那人,何處來?何來此?”
男子垂肩長發在陽光下,散發著別樣的氣概,哈哈大笑:“從來處來。”
守門老將捋須長歎,“可進。”
男子揮鞭橫行,衝入城門,在城門之內,另一番洞天,卻是萬紫千紅百丈瀾。
“將軍,那男子你認識?”
捋須老將搖了搖頭。
“那為何?您方才明明問了兩個問題,且不說他回答的是否合您的心意,但卻真真隻回了您一個答案。”
“他回答了我兩個問題啊。”捋須老將眯了眯眼睛,“日後把門前的牌子去了吧,這桐城無須在設防務。”
隻見城門前,一方木牌,歪歪扭扭,“得我心意,方可入門。”
“將軍,桐城建成八百載,城在便有守城的規矩,您這……”
“城在才守城,若城不在呢?”捋須老將手中寶刀揮灑,將身邊小將頭顱斬下,鮮血淋漓,如淋如雨,淅淅瀝瀝,澆灌桐城外的土地,那血液延漫而去,蔓入城門內方寸之地,卻尤為醒目。
桐城八百載,未曾染血,然刀出見紅,這男子來的好啊……哈哈哈……
捋須老將渾身顫抖,化作黑色驚濤,將地麵殘骸痕跡席卷而過,整個桐城大門轟然關閉,漫天狂沙,鋪天而來,化作帷幕,將桐城緊緊包裹,宛若夢中樓蘭,不清不楚,隱隱綽綽,城樓上古老的匾額——桐城之名,越發晦澀。
“從阿鼻而來,歸阿鼻之鄉,地獄就是地獄,就算濃妝豔抹,粉飾了太平,裝了那八百載的理想之鄉,躲不過索命的爐火,嗬嗬,我便是要看看,這把火如何將天都燒個通透……”
那廂,男子騎馬進城,未曾感應到身後的城門轟然關閉,卻是下了馬,慢慢的行走在城中主幹道上。
“這是桐城。”
桐城的樓,比外麵的樓更高。
桐城的街道,比外麵的街道更寬。
連桐城上空的陽光,都比外麵的更加幹淨,
“這就是桐城。”
慕飛白的理想之鄉。
男子是慕飛白,五年前從桐城出走的少年,而今,楊柳般茁壯而長,帶著燥烈的風,再一次踏入桐城的土壤,這是他的故鄉,他該回來。以至於,他甚至忘了,當初是為了離開了桐城。
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回來了,這個安逸的沒有紛爭的城市。
它嬉鬧,卻不騷亂。
它繁華,卻不市儈。
它寧靜,卻不幽閉。
“這就是桐城啊。”
慕飛白在心中大聲呼喊了三遍“這就是桐城”,如同在印證自己心中所想所感念那般。
可是桐城的人啊……你們可知道,我是五年前的慕飛白,你們可知道,我回來了。
“飛白哥哥——!”輕靈的聲音,從遠處傳來,白衣的女子顧盼而立,像等待著遠遊歸來的良人,臉頰上帶著渴盼卻有些羞澀的暈紅。
慕飛白一怔,臉上化作溫柔的相思水,丟掉了韁繩,快步走了上去,將女子一把攬在懷裏,輕輕揉捏著女子頭上的軟發,沁香入鼻,亦入心中。
“恩,我回來了。”
女子依偎在慕飛白的懷中,淺淺說著:“恩,我一直在等你,飛白哥哥。當年,我們拉過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