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婉瞳在宮女的指引下踏著月色步入了承恩殿。
這裏不同於別處的燈火通明,整座大殿的燈燭比別的地方少了至少一半,而屋頂則開了一扇不大不小的天窗,美麗的月光從天窗傾瀉而入,使得殿內的氛圍變得柔和與曖昧。殿內的層層紗幔隨著微風輕拂,碩大的床榻在紗幔的拂動下若隱若現。
謝婉瞳雙手緊握,看向殿內的目光變得深不可測。她閉上眼,深吸口氣,心下道:爹、娘,我終於有了報仇的希望了。
“皇上駕到!”
謝婉瞳忙跪下接駕。她聽到嬴政走了進來,緊接著眼前出現了一片精美的袍服下擺,她的下頷被人捏住用力向上托起,她的目光由此與嬴政相對。
“都說齊國出美人,真是名不虛傳。”
從嬴政眼裏看去,淡施粉黛且不著首飾的謝婉瞳有著天然的不加雕琢的美。
“謝陛下誇獎。”她淡淡應道。
嬴政放開她,走向另一邊,即刻有宮人上前為他解下腰間佩劍,並恭敬的將佩劍放於臥榻內側。
看到這一幕,謝婉瞳飛快的閃過幾個念頭,最終放棄了奪劍行刺的想法,那太不現實了,她一個弱女子如何能從孔武有力的嬴政手裏奪過寶劍。
由宮女褪去外袍的嬴政回頭看著她,道:“可會樂舞?”
“會。隻是這些年疏於練習,隻怕跳得不好辱了陛下的眼。”
“無妨。”
說著,嬴政做了個手勢,即有宮女領命而出。隻一刻功夫,便帶進一名抱著琴的樂師。
嬴政對一旁的坐榻理也不理,徑直坐到了床榻上,對已擺好架勢的樂師示意開始。
琴音低沉卻也帶出一抹明快,謝婉瞳和著琴音在月光裏開始起舞。最初,她的舞步有些淩亂,舞姿也有幾分僵硬,確是許久未曾跳過的樣子。漸漸的,她的身體似乎找到了感覺,舞姿慢慢變得流暢起來,並逐漸由流暢轉向了柔媚。
她閉上眼,琴音和舞蹈帶出她的回憶,她仿佛回到了十六歲時那一個快樂的夜晚。那一晚也是皓月當空,也是這樣的明快曲調,所不同的是操琴與觀舞的人。記憶裏十四歲的卓帆帶著未脫的稚氣用琴音表達著對她的迷戀;十三歲的駱櫻因為不喜跳舞隻能枯坐一旁觀看。那時,她尚未被齊王召入宮中,一切還是那麼美好。如果時間就在那一刻停滯,也就不會有後來的痛苦與分離。
她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她居然會在鹹陽宮與卓帆重遇。他已長成一個成熟的青年,眼裏不再有對她的迷戀。她更沒有想到,他已和自己的表妹結為了夫婦。駱櫻,那個在她麵前總是略帶自卑的孩子,她終於如願得到了自己所愛。可是,一切將會在這裏停止,隻因為他們有著共同的仇恨,複仇在他們心裏高出所有。
陷入沉思的謝婉瞳忽然感到自己落到了誰的懷裏,忙睜開眼,正對上嬴政那雙霸氣的眸子。他的眼裏一片清冷,即使是抱著她向臥榻行去,眼裏也絲毫不見意亂情迷的欲望。這樣的眼神讓她無端端的打了個寒顫。
樂師見皇帝將美人抱起,立刻退了下去。宮女們放下重重紗幔後,也退了出去,月色開始變得迷離,殿內彌漫著曖昧的氣息……
謝婉瞳幽幽轉醒,發現嬴政正支著頭用探尋的眼光打量著她,心裏一驚,輕聲道:“陛下,您幾時醒的?”
嬴政並不答話。隻伸手擊掌,捧盆端水的宮女魚貫而入。掛起紗幔,有宮女上前扶起睡於外側的謝婉瞳,嬴政也下了臥榻,由她們擦洗身體,並穿上衣服,另一名宮女忙將榻上的佩劍交與嬴政,由他親自掛於腰際。
收拾完畢的嬴政,轉身對謝婉瞳說道:“你回去好好休息。朕還有政務等著處理。”
謝婉瞳看了眼窗外,天色漆黑,離天亮應當還有段時間,他的勤政倒是她沒料到的。
她跪下準備送駕,心思一轉,忽然想到也不知還有沒有下一次侍寢,如果現在不說,也許以後就沒機會了。眼見嬴政就要離開,心裏的幾分猶豫與掙紮即刻拋開:“陛下,臣妾有要事稟報。”
嬴政回過頭道:“你能有什麼事?”
“臣妾,臣妾……”話到嘴邊卻又無法開口。
“到底有什麼事?”嬴政臉上略顯不快。
謝婉瞳咬咬牙,道:“臣妾前些日子遇見一個在齊國的故人,聽說他現在是內庭的侍衛。”
嬴政略想了想,道:“你說的可是卓帆,卓護衛?”
“是,就是卓帆。臣妾要向陛下告發他。他此次入宮是為行刺而來,請陛下立刻將他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