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6章 言語風格的表現(1 / 3)

一、言語風格表現的形式

人們對交際者的言語風格的了解,要通過其表現來獲得。如果沒有發送者的發送表現,誰也不可能知道他的言語風格是什麼。隻有當投入交際的發送者明白發送了,並且這種發送又為自己的接受者感受到了,才談得上風格的問題。

接受者的感受,首先是從其表現形式開始的。表現形式主要有這些方麵:

(一)語詞選擇

漢語言的語詞是極其豐富的:

從詞的構成上說,有單音詞(人)、雙音詞(人民)、多音詞(人民委員會);有單純詞(看、葡萄、閃閃)、合成詞(言語、說話、口才)。從詞的讀音上說,有同音異字詞(暗箭—案件)、同音異義詞(別——分別、插掛、不要)。從詞的意義上說,有等義詞(爸爸—父親)、近義詞(請求—懇求)、反義詞(真—假、偉大—渺小)。從詞的感情上說,有褒義詞(團結)、貶義詞(勾結)、中性詞(結合)。

另外,還有古語詞(閣下、敗北、令尊)、方言詞(侃大山、龍門陣、癟三、蓋了帽)、外來詞(舍利、卡片、尼龍、布爾什維克);以及行業語(碼洋—書店、臨床—醫院、本金—銀行、祈禱—宗教、稅則—外貿)、成語(苟延殘喘)、俗語(恭敬不如從命)、諺語(吃飽的鴨兒不下水)、歇後語(石灰店裏買眼藥——找錯了對象)等等。

如此紛繁多彩的語詞,為言語交際的發送者提供了充分自由選擇而顯其獨特風格的天地。一個意思,可以用這個語詞,也可以用那個語詞;一個表達,可以這裏用這個語詞,可以那裏用那個語詞。如何用,這就是各人的風格所致。

前麵我們已經談到毛澤東突出的言語風格。這裏不妨集中摘出1942年2月8日他在延安幹部會上所作並不長的《反對黨八股》的講演中一些言語,來體會他語詞選擇所體現的風格:

如果我們連黨八股也打倒了,那就算對於主觀主義和宗派主義最後地“將一軍”,弄得這兩個怪物原形畢露,“老鼠過街,人人喊打”,這兩個怪物也就容易消滅了。

說理的首先一個方法,就是重重地給患者一個刺激,向他們大喝一聲,說:“你有病呀!”使患者為之一驚,出一身汗,然後好好地叫他們治療。

我們有些同誌喜歡寫長文章,但是沒有什麼內容,真是“懶婆娘的裹腳,又長又臭”。

我們從這足以看出毛澤東語詞選擇中所體現的那種生動、風趣、幽默、明快的風格。

(二)語句操作

漢語言的語句有多種多樣,按照不同的分類有:單句、複句;長句、短句;陳述句、疑問句、祈使句、感歎句;主謂句、非主謂句;聯合複句、偏正複句、多重複句、緊縮複句;“把”字句、“被”字句、“像”字句;肯定句、否定句,等等。同一個意思,可以用不同的語句來表達;相同的意思,也可以用不同的語句來表達。由此,言語交際中的發送者便可根據發送時的客觀情況和自己的主觀條件進行操作,從而體現出自己言語的風格來。

《戰國策·鄒忌諷齊王納諫》中,鄒忌為了弄清自己與城北徐公究竟誰長得漂亮,他問妻子是:“吾孰與城北徐公美?”他問小妾是:“吾孰與徐公美?”他問客人是:“吾與徐公孰美?”三句話都是同一個意思,卻呈現出三種不同的語句形式。而他得到的答複呢?妻子這樣答:“君美甚,徐公何能及君也!”小妾這樣答:“徐公何能及君也!”客人這樣答:“徐公不若君之美也!”三人的回答也都是同一個意思,但也呈現出三種不同的語句形式。這說明語句是可以由人操作的。鄒忌之所以對三個人用了三種不同的問法,是因為他了解三個人的言語風格而區別對待,對症下藥。而三個人的不同回答,正是他們不同言語風格的體現:

妻子是鄒忌的正室,有名分、有地位,對丈夫感情也深,信任也重,因此以誠摯、濃烈的肺腑之言作答;小妾無名分、地位,甚至還可能受氣、受辱,對鄒忌的懼怕多於情愛,因此其回答顯得平淡、無奈,客人對鄒忌無所謂感情,既來做客,主人詢問,當然隻能順竿而爬,因此所答顯得客套、應付。

如果說鄒忌之事還不足以表現出語句操作而顯風格的話,那麼《唐宋八大家叢話》中所記的黃犬奔馬之事,就完全可以說明了:

一天,北宋的沈括、穆修、張景、陳善、歐陽修、歐陽修的同事以及《叢話》的作者七人一道出遊,見一匹狂奔而來的馬將路上的一隻黃犬踩死了。歐陽修提議大家各自對此加以表述。沈括說:“適見有奔馬踐死一犬。”穆修說:“馬逸,有黃犬遇蹄而斃。”張景說:“有犬死奔馬之下。”陳善說:“適有奔馬踐死一犬。”《叢話》的作者說:“有奔馬斃犬於道。”歐陽修的同事說:“有犬臥通衢,逸馬蹄而死之。”歐陽修說:“逸馬殺犬於道。”

這樣,同一個意思就有了七種句式,甚至還可以舉出更多,如“有犬被奔馬踐死”、“一犬被奔馬踐死於道”、“奔馬將犬踐死於道中”、“逸馬斃殺臥犬”等等。要說究竟哪一種句式好,這是沒法說清的。

當時,沈括就認為穆修、張景的表達不清;歐陽修又認為其同事的表達太囉唆。後人對此也多有爭論,像魯迅在《做文章》中,陳望道在《修辭學發凡》中,唐弢在《繁弦集》中,都有所涉,但迄無定論。如曆來大多認為歐陽修的表達最佳,但唐弢卻認為他過簡而害意。

其實,這隻不過是各人操作語句的風格不同罷了。就像歐洲人習慣的所謂“歐式句”一樣,將漢語中的“我不知所措”,用“不知所措的我”這種句式表達出來,也是顯示其操作語句的風格與漢語的不同。就是在我們中國,很多少數民族在表達同一個意思時,也有各自語句操作的不同而見不同的風格。

(三)方式運用

一個意思,可以用各種方法和形式表達出來。運用什麼樣的方法和形式來表達自己的意思,這也表現出一個人言語運用的風格。

兩千多年前,古希臘最好談論的哲學家蘇格拉底,每與人談論,總是先不涉及彼此分歧的觀點,而著重強調彼此共同的地方,逐步引導對方認同、趨向自己的見解。待取得完全一致以後,再水到渠成地引出自己的主張。其具體做法是:根據對方的認識水平,不斷提出一些問題,讓對方不斷認可;努力避免讓對方不能接受的因素。由此表現出一種獨特的言語風格——明明是要對方認同自己的主張,卻偏不從要求對方認同入手。這種方式的運用,後人將其稱為“蘇格拉底”談論法。

在現實生活中,人們隨時都可以感受到言語交際活動中的發送者運用自己獨特的方式而顯出的言語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