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他說得太鄭重,蘇陌莫名地帶了些緊張。
“你說。”
“子言和我,並不是親兄妹。”
這樣的消息,並不比薩達姆策劃的飛機撞了世貿大廈。
“你,你說什麼?”
她黑白分明的眼,寫滿了不可置信。
顧子銘騰出左手,將敞開了的被子一角又給掖住,才不急不緩地開口:“確切地說,她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
蘇陌內心的驚詫不言而喻。
“可是,我看著顧伯父和伯母感情挺好的啊……”
是啊,曾經應該是很好的……
顧子銘擁著她小小的身體,眼神飄忽。
“我媽生第二個孩子的時候難產,她本來是順產,後來嬰兒臍帶繞脖,胎位不正,順產幾個小時都沒有生下來,然後才選擇了破腹產。隻是可惜……”顧子銘聲音有些哀戚,“可惜我那個妹妹落地沒幾天就夭折了。那時候我媽命懸一線,生下孩子後昏迷了很多天,顧博年就將顧子言抱了回來。”
“十八歲之前,我一直以為她是我親妹妹。可是,十八歲那年我在顧博年書房外不小心聽到他和另一個女人的談話,才知道原來子言並不是我一母同胞的妹妹。”
蘇陌壓製著心裏的無數個疑問,安靜地聽他說話。
心裏卻是驚濤駭浪……
“我私下裏查了很多年,都沒有查出來那個女人是誰。我媽,到現在都不知道。那年楊曉靜去找我爺爺前,爺爺不知道怎麼得知了顧子言並非我媽生下的那個孩子,正為了這件事生著氣……”
顧子銘頓了頓,看著她烏黑的發,聲音染上異樣的情緒:“原本以為雖然是個二房生下的私生女,但好歹也算救了我媽半條命,就這樣養大,然後風光嫁出去也就算了。”
蘇陌等著下文,卻又有些忐忑:“顧子銘,告訴我這些真的好嗎?顧伯父……”
這麼多年雲瑤都不知道的事,還牽扯到顧爺爺,怎麼也算得上是家醜。就這樣告訴自己,真的好嗎?
顧子銘看著她,歎口氣,有些事,她有知曉真相的權利。
而他,不想像顧博年瞞著雲瑤一樣,去敷衍她。
“蘇陌,你,真的不會和周文遠和好嗎?無論怎樣都不會嗎?”顧子銘聲音很輕,這樣的不確定,多久不曾有了?
久到他自己都不記得。
正等著他下文的蘇陌沒想到顧子銘還會問這個問題,看著他皺起的眉頭,她心中一跳,有些不安,笑著打岔:“嗯。無論怎樣都不會了。就像我和周文遠說的那樣,你可是堂堂顧氏唯一的繼承人,顧氏太子爺,有錢有勢,關鍵是長得還很養眼。周文遠隻是周家的養子,顧少爺你無論硬件還是軟件,都甩了他十八條街。我又不傻……”
她嘀嘀咕咕地說著笑話,顧子銘攬住她的腰身,聲音更輕了一些:“要真是那樣簡單就好了。”
若真有那樣簡單,他們又何至於此?
他的心高氣傲,早在當年楊曉靜背叛她時,就變得那樣荒謬可笑。那時候他和楊曉靜明明如膠似漆,而他無論樣貌還是家世背景,又或者待她的情誼,哪裏比不過何峯?
所以那麼多年過去,他不去找她,不去報複她,已是他能做到的極致。
他一個人在那些呼嘯遠去的時光裏孤寂著,尋找一張又一張相似的臉,製造自己與回憶的重逢,一遍一遍地痛著,痛到不能言。然後一次又一次地和那些與她相似的女人分手,看著她們笑,再看著她們哭。
甚至於他自己都覺得自己生了病。
而蘇陌,讓他從那樣日複一日回憶與現實交織的煉獄裏走了出來。不再懷念相似的容顏,每天都是她幹淨清澈的眼睛,帶著洗滌心靈的能量。
若是感情也可以用這些來衡量,於他而言,不過是一道再簡單不過的算術題。又怎麼會像現在這樣患得患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