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界神殤都。鎮魂塔。
紅光漸盛,在下一瞬紅光大盛之時,那鋪天蓋地的咒符間竟竄出屢屢火苗,不多時便熊熊燃燒,整座塔霎時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但見那火焰紅如朱砂,卻在邊緣泛起幽幽的紫色。
紅蓮烈焰。
那在塔中熊熊燃燒的赫然便是紅蓮烈焰!傳說中能焚盡一切罪孽的紅蓮烈焰!
火愈燃愈旺,映得塔內那襲青衣臉色更為蒼白,纖長的手指緊緊攥著衣袖,睫毛輕抖,神色驚慌。
嘻嘻。
空氣中傳來尖細的輕笑聲,一陣一陣層層疊疊,卻稍瞬即逝。烈火燃燒,細細的汗珠滲出,呼吸漸漸變得急促。
妖孽!
一雙雙赤紅的瞳在黑暗中驟然放大,森冷而刻毒的聲音穿透耳膜,仿佛被扼住喉嚨般無法呼吸。虛空中伸來一雙雙手,拉扯著她,把她推進那驀然騰起的火焰中。
妖孽,就應該被燒死!
她驚恐地看著不斷升高的火焰,拚命想要掙脫,卻軟綿綿地使不上一點力氣,任由那枯瘦的手抓著她細瘦的手腕,冰冷刺骨。
燒死她!空氣中驟然浮起各式各樣奇異的聲音,層疊起伏,如潮水般一波一波將她吞沒。火焰的熱氣撲麵而來,四竄的火舌灼傷肌膚,麵對著逐漸逼近的火焰,她張著嘴,大口大口地喘息著,發不出任何聲音。
隻能任由那無數雙手,推搡著,將她帶入那一片沸騰的火海。對著近在咫尺的火焰,她絕望地閉上眼睛。
沒有人、沒有人救她,沒有人希望她活著,他們都在背後用刻毒的語言罵她,都巴不得她死,幹脆就不要出生好了!妖孽!因為她是妖孽!
耳邊的叫囂聲逐漸消失,分明跌入了火焰,卻沒有任何灼傷的痛感。因為,已經死了麼,死了才感覺不到痛吧。
不、不是。
睜開眼,不見了可怖的眼瞳,沒有沸騰的火海,仿佛掉進了另一個世界,天空藍得清澈,浮雲遊走陽光和煦,群山綿延如黛,草木葳蕤,溪水清冽,光潔的鵝卵石如珍珠般散落水底,妖嬈的罌粟成片盛放,蝴蝶翩躚而過,投下似有若無的影子。
斑斕的花叢中,少女的裙褶飛揚,烏發如瀑,散在風中,青碧的衣裙在七彩的花叢中格外清麗。白玉般光潔的小臂露在袖外,拂過高高低低的花瓣,纖腰微擰,一個接著一個柔軟的轉身,發絲撫上她細膩的臉、黛色的眉和含笑的唇,墨色的眸中閃著明亮得光點,雖無嫵媚妖嬈,卻有著讓人沉浸的青澀純潔的美。在那暖融融的陽關下,這個青衣少女就在花叢中忘情地旋舞,笑聲清脆,在風中蔓延。
清溪邊,一個俊朗的少年靜靜站著,黑色的長袍鼓滿了風,一雙深棕的眼眸眨也不眨地看著旋舞的少女,微笑如水。直到花間的少女停了下來,他走上前去,折下一朵紫色的罌粟遞給她,花莖的汁液染綠了他修長的手指,看著少女酡紅的臉明亮得眸,笑容漸深,“真美。”
少女羞紅了臉,垂下眼,細長的睫毛在眼底投下陰影,臉上卻是驚喜的表情。
少女有些手足無措地絞著衣袖,抬頭看了眼少年幹淨俊秀的臉,倏地抿唇一笑,轉身跑了開去,留下少年呆呆站在原地,舉著那支罌粟,有些驚愕。
然,一回頭,便一腳踩進了黑暗。濃墨一樣化不開的黑暗吞噬了一切,恍然看到那個溪邊的少年,卻是在鬼界象征無上權利的無生殿中,依然一身純黑的長袍,臉上卻沒有了溫暖的笑容,冷沉得可怕。
他一步步向她走來,眼裏有沉沉的痛意與無奈,看得她忽然的慌張,她想問,卻說不出話;她想逃,卻移不開步伐,她隻能定定地站在原地,看著少年走到跟前,緊緊地擁住她,然而下一瞬,鋒利的匕首便刺入了她的胸膛。
“對不起,暖兒。”少年伏在她耳邊,囈語一般喃喃道,“對不起。”
最終,連你也想讓我死麼。
淚水溢出眼眶,從頰邊接二連三的滾落。
連你,都不要我了麼;連你,都要殺了我麼!
不、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不!”鬱積的話語衝破了禁錮,從喉間迸出。
在漆黑的塔中,驀然驚醒。
紅蓮烈焰已經停息,空氣中仍舊彌漫著火焰焦灼的味道,蘇雲暖坐在刻滿咒符的地上,驚魂甫定地喘息著,汗珠從頰邊滾落,滴在石板上,瞬間蒸發。
揉著眉梢,深深吸了口氣。
有多久,沒有做夢了,這樣的夢……怎麼、怎麼會夢到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