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似乎有些什麼層層疊疊翻湧而起,莫名的恐慌襲遍全身。合上雙眸,黛眉微蹙,竭力抑製著內心翻湧的情緒,待到再度睜開雙目,墨黑的眼眸靜如死水,深不見底。
“暖兒。”虛空中浮起一個溫柔的聲音,輕輕地繞過心間。
手指微微一顫,露出幾分驚訝。她還記得,那是年幼時出現的聲音、唯有她自己能聽得見的聲音,引導陪伴她渡過了一整個童年時代,然而被逐出族落後,那聲音便消失,再也沒有出現過。
“暖兒。”那溫柔的聲音隻是一遍一遍喚她的名,並不說些什麼。蘇雲暖靠在刻滿咒符的石壁上,有一聲沒一聲地應著,臉色漸漸柔軟下來。
隻有我能聽得見的聲音麼?
是隻為你響起的聲音。她記得,當自己一臉迷惑地對著虛空發問時,那個好聽的聲音這般回答,滿是笑意。
消失了那麼久,怎麼又回來了呢?來安慰我麼?還是來帶我走呢?
突地,蘇雲暖微微笑了,仰起頭伸手向前,似乎想要抓住什麼。隻是黑暗浸沒指尖,所及之處,盡是虛無。
女子覆掌朝下,似乎在等待什麼人將她拉離這片黑暗,隻是鎮魂塔內空空蕩蕩,唯有焦灼的空氣徜徉指間。
“暖兒。你還恨麼?”沉默片刻,那個聲音輕輕問。
恨?指尖一顫,蘇雲暖緩緩收回手,合上眼眸。恨什麼呢?能恨什麼呢?
恨他將自己神形分離,囚禁在這鎮魂塔中不見天日?可本就是不同立場的人,他不殺她,似乎就已經是恩賜。
那麼,還能恨什麼呢?那一切,不過是妄念一場,怪隻怪自己當了真,心心念念卻落得這個下場。
唇角彎起,搖頭苦笑。
“還恨麼?”寂寂地,那聲音再次重複。
還恨麼。百年之前的那一刻與此刻重疊,那句話穿越了百年的光陰的塵封,重響耳畔。修長的睫毛一抖,她靜靜閉著眼,一股奇異的力量牽引著她,腦海中回憶片片翻湧。
罌粟花,寨子,褐發女子,黑衣少年……
突地,所有的影像驀然消失!化作鋪天蓋地的血紅,吞噬了一切。
蘇雲暖猛地睜開眼,眼裏血絲遍布。
“小暖?”仿佛沒有料到她會突然中止回憶,那聲音透著些許疑惑。
“夠了。”蘇雲暖用力抵著眉心,“夠了夠了!”
恨麼?恨,那是自然地吧。沒有任何解釋,沒有辯駁的機會,難道、難道連恨的權利都我都不可以擁有麼?!
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是你逼的!是你們逼的!
最後,連你也利用我麼?
霍地起身,雙手環肩,來回踱著步子,微微顫抖著。幾度深深吸氣,試圖平複不安的情緒。許久,靠著焦灼的石壁緩緩坐下,覆手按在密密的咒符上,指尖滑過一個又一個圓潤的邊角,心裏莫名地煩躁。
一百年了,你把我囚禁在這鎮魂塔中整整一百年了!我居然還在期待,可笑的是我居然還在期待!
蘇雲暖,你還在期待什麼?!一百年了,他何曾想過要放你出去!你還要等幾個一百年才肯罷休!
青衣女子眉頭緊蹙,驀然揮手砸向那些密密的咒符。一聲悶響過後,凹凸的咒符竟被她砸平了一片,露出三寸見方的凹痕。不禁一愣,看著自己依然完好的手背,再撫上那凹痕,眼裏掠過一絲驚喜。
這些由咒術刻下的咒符是普通的蠻力無法損毀的,除非……
嘴角勾上一抹笑意,緩緩起身,環視四周之後,蘇雲暖抬手淩空畫了一個奇異的符號,在漆黑的塔內發出淡紫色的光芒,然僅一瞬之間,奇異的符號崩碎,而她身周也同時泛起淡紫的光芒,稍瞬即逝。
她抬起手,掌心騰起淡紫的火焰,將整座塔照亮!有勁風襲來,瞬間將她青色的長袍揚起。偌大的塔中僅她一人,四壁刻滿的咒符在火焰的光芒中閃爍明滅。
青衣女子就站在連片的咒符中間,驀然揚眉冷笑。
魍珩啊魍珩,你費盡心機將我鎮在這鎮魂塔中,日日忍受烈火煎熬,可是你曾料到正是著三界間能焚盡一切的紅蓮烈焰讓我重新得到力量!一百年了,該做個了結了。
青衣女子清嘯一聲,掌心的火焰化作長虹,直刺塔頂!
你以為,這區區縛之術能困住我麼?!
隻見一道耀眼的光芒直衝碧霄,鎮魂塔在頃刻間土崩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