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巡邏的鬼兵隻覺大地驀然震顫,塵土飛揚,轉頭望去,那片塔林搖晃得厲害,鎮魂塔自塔頂坍塌,瞬間成了一片廢墟。
在蒙蒙的飛灰中,隱約現出一個人形,廢墟之巔,負手立著一個女子,青衣長發,身姿綽約。
“你快去稟告大人,我去看看發生什麼了。”一鬼兵對著身邊的同伴低低囑咐一句,便帶著剩下的同伴向鎮魂塔掠去。
#####
站在廢墟的頂端,青色的長袍在激起的風中飛揚,青絲如瀑。青衣女子仰頭看向沉浮九天的冷月,百年未見,月色依然皎潔,傾瀉萬裏。
神殤都仍舊蒙在霧靄中,百年未變。凝視著熟悉也陌生的地方,嘴角微微一抽。
終於、終於又要再見了麼。
放眼看去,朦朧的霧靄間,有一路路黑影向鎮魂塔聚來,想必是被方才的地震所驚動,紛紛前來一探究竟。
看著不斷聚攏的鬼兵,青衣女子眼裏有輕蔑的笑意。魍珩,我已經不是一百年前的我了!
點足掠起,浮在半空中,雙手交疊舉過頭頂,結成一個奇異的形狀,“冰炎墜!”青衣女子凝視著前方,一字一頓吐出咒訣。
空氣陡然凝結,在青衣女子頭頂赫然出現一簇冰花,泛著森冷的寒光。然還不等人看清發生了什麼,那簇冰花陡然碎裂,無數鋒利的冰淩向四麵八方射去,一時間,慘叫聲此起彼伏。
淡淡掃了眼腳底揚起的飛灰,蘇雲暖轉頭看向鬼界深處,那裏朦朧的霧靄間,一座古老而巍峨的石樓拔地而起。
樓身被漆成暗淡的灰色,每層樓的飛簷末端都係著畫滿咒符的瓷鈴,而在石質屋簷上刻出的深深淺淺的類似瓦片的痕跡,竟真實得猶如用磚瓦鋪就一般。在石樓的最頂層,雕著兩條追逐盤旋的蛟龍,而在蛟龍之上,竟懸浮著一顆碩大的明珠,泛著青碧的光芒。
無生殿。
微微凝眸,僅片刻之間便毫不猶豫地點足而起,風一般地向石樓的最高層掠去!墨色的眸中是冷沉如鐵的決絕。
#####
站在石樓的頂層,冷冽的風從身後襲來,吹散攏好的長發,烏黑如雲的鬢發在風中飄散,撫上臉頰,蘇雲暖呆立在原地,也不顧臉上的亂發,隻是靜靜地站著,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一切。明珠青碧的光芒籠罩著整個大殿,而在大殿正中,竟擺放著一個六芒星狀的祭壇。祭壇中央,靜靜放著一副剔透的水晶棺,在青碧的光華下折射出清影萬千。
棺中躺著一個女子,著青碧長袍,烏黑的長發披散,黛眉舒展,膚若凝脂,雙頰上猶自殘留著些許紅潤,如同睡著般安詳。
蘇雲暖微微蹙眉,眼底的神色一變數變。那棺中的女子,分明、分明就是她!
沉吟許久,最終舉步走向祭壇。看著棺中自己的軀體,青衣女子眼裏透出些許不解。
魍珩,為什麼……
伸手撫過祭壇邊緣,才發現在六芒星的六個陣角都有一個凹槽,約一寸深,槽底刻著奇異的符號,六個凹槽,盡不相同。
凝視著槽底的符號,在瞬間覺得熟悉。好像、好像在哪裏見過。
“暖兒。”出神之際,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驀然轉身,隻見樓梯口處不知何時站著一個英挺的男子,劍眉星目,棱角分明,黑色的大氅的風中揚起,散發出一股震懾人心的力量。
那一雙深棕的眼眸緊緊地盯著祭壇旁的女子,讓她一時間忘記了思索。
“魍珩……”那個令鬼界為之震顫的名字從失神女子的唇間吐出。
四目相對,男子的眼底依稀還有曾經的明亮與溫柔。怔怔地看著他,恍然想起,那年的遇見,也是這般靜靜地相望。隻是時過境遷,人還依舊,而事已全非。
……
罌粟花斑斕怒放,花田裏一個青衣少女百無聊賴地扯著花瓣,嘟著嘴,甚是沮喪。
“暖兒,怎麼了?”花香流轉間,那個溫柔的聲音傳來。
“他們不教我術法呢。阿姊也不肯教。”少女扯下一片花瓣,花汁染紅了手指,“他們就那麼恨我麼?”
“恨?他們才不恨你,他們怕你。”那聲音輕輕笑了。
“怕我?我又不是羅刹,怕我作甚。”少女不滿地嘟嚷著。
“嗬嗬,暖兒,你當真想學術法?”
“想,想得不得了。”少女仰頭對著天空高聲喊道。
“那,我教你可好?”
“咦?”少女一驚,展顏歡笑,“當真麼?你當真要教我麼?”
“自是當真。”聲音溫柔,卻藏了幾分誘人的意味,“不過暖兒要答應我一件事。”
“答應!一百件都答應!”少女雀躍,拎著裙擺在花田裏飛快地旋轉。
“那暖兒給我跳支舞吧。”
“咦?”少女疑惑,“你能看得見麼?”
“那是自然。”那聲音笑答,帶著幾分得意。
“啊,真不公平。”少女嘟著嘴,“暖兒可看不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