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 / 2)

“嗬嗬,看不見又有何妨,我一直都陪著暖兒,不就好了。”

“嘻嘻。”少女明媚地笑了,“那你看好了。”

裙褶翩飛,玉臂長揚,轉身、旋舞,纖腰微擰,足尖掠地,在這連片的花叢中,少女忘情地舞,明眸皓齒,嫣然淺笑。

遠處清溪邊,一個緇衣少年看得出了神。那年那日少女燦爛的笑靨,就這樣深深嵌入了心底,再也抹不去分毫。

一曲終了,正想笑著問那聲音,卻瞧見一個俊美的少年拈著一支紫色的罌粟,走了近來。少年深棕的眼眸明亮,薄唇微揚,笑得溫柔。

“真美。”少年把花遞給少女,讚歎。

少女看著少年灑滿陽光的臉,臉頰攀上兩朵紅雲,她咬著唇低頭絞著衣袋,不知該不該接這花。

“再跳一次,好麼?”見她不接話,少年試探著問。

少女驀然抬起頭,烏黑的眼裏閃過受寵若驚的神情,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彎眉淺笑,臉頰顏色更深,酡紅溫潤如羊脂玉,少年不禁看得呆了。還不待他反應過來,少女卻突地轉身跑了開去,留下少年一人舉著花,怔怔站在原地。

等跑出了花田,少女回頭瞧見少年仍舊呆立原地,不由得又撲哧一聲笑了。

“蘇雲暖。我叫蘇雲暖。”少女衝他揮了揮手,便沒入林間,失去蹤影。

“魍珩,我叫魍珩。”半晌才回過神來,少年輕輕吐出這句話。

……

“魍珩。”怔怔地,她再次輕喚他的名。

在暗無天日的塔中,她曾幻想過千次,再次見麵,會是怎樣的情形。可她從未想過,再次見著他,會失神至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恨麼?如若再問一次,她會發現,凝視著那熟悉的臉孔,她心底竟是那樣的歡喜,歡喜得甚至可以忽略前塵,不問過往。

然,僅僅隻那一刻的欣喜。

被那樣狠狠傷過,即便心依然跳動如初,也有了不可彌補的裂紋。

黑衣男子輕輕抬足,卻在落地的瞬間出現在青衣女子的麵前。他看著她,卻不再說些什麼,以一種曖昧的姿態欺近她身側。失神的女子驀然回過神來,點足向後掠去,霎時飄出三丈。

魍珩想要抬起的手就這樣,僵在原地。他看著蘇雲暖眼底迅速積累起的恨意,垂下眼瞼,自嘲般的笑了笑,“我就知道,你會來的,不管過了多久你都會來的。”

蘇雲暖看著他,胸臆中有無數的話語想要衝破束縛,然而等她開口,說出的話語卻冰冷地連自己都感到陌生。“是啊,當然會回來,我可沒有忘記一百年前是誰親手將我的元神逼出神形分離,損我千年道行,把我囚在鎮魂塔忍受烈焰煎熬整整一百年!”

修長的手指在袖底微微一顫,魍珩抬眼看著她,眼裏有一閃而逝的痛意,“你……”

“魍珩,解開封印,把玉璣還給我!”直視魍珩深棕的眼眸,蘇雲暖毫不猶豫地開口。

還是那麼固執呢。魍珩微微一笑,卻開口斷然拒絕,“不可能。”

漆黑的瞳孔驟然針縮,所有的表情在臉上逐漸僵硬,心底最後一絲希望在那一瞬間涅為灰燼。魍珩,如果說當初你是有所顧忌的話,那如今又是為什麼,你已成為鬼界無上的王,悄無聲息地解開封印對你而言輕而易舉,為什麼?難道……

強迫自己不再細想,蘇雲暖閉了閉眼,那一瞬間眼底湧起的不解、驚訝、憤怒被靜靜掩藏,待到目光落回他身上時,冷定地仿佛不屬於這個世間。

玉璣被封,意味著失去了壓製鬼牙啟封、修羅之力重歸的最後一枚籌碼,這萬年一來,魔族雖忌憚血契的存在,卻仍無時不刻不想著解封鬼牙。

一個是玉璣的守護者,一個是魔族之王,或許他們至始至終就不該遇見。

“暖兒,你會……”

“夠了,不用再說了,”言語之間,蘇雲暖已落至大殿邊緣,背對著他,青色長袍在風中鋪開,宛如一朵冷豔絕世的花,“魍珩,我真的不知道……你究竟……”

話未落音,青衣女子的身形倏地消失在虛空中,最後那幾個字淡淡地扯散在風中。

魍珩靜默地走到大殿邊緣,站在鬼界的最高點,狂風呼嘯,吹得黑色的大氅獵獵作響,年輕的王的眼裏籠著層層的霧靄,看不清那深棕的眸底翻湧著,究竟是何種情緒。

暖兒,你會明白的。

東方天際透出亮光,清晨初生的陽光穿透重重霧靄,靜靜灑落在冷沉的大氅上。迎風而立,魍珩張開雙臂,如聖徒般虔誠地合上雙眼,仿佛在迎接什麼。

當你最終回到這裏,你會明白的。

暖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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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占星室內,一襲緋衣靜立水鏡前,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主人,終於開始了麼。

殷紅的血從指尖滴入水鏡,暈開一朵一朵鮮紅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