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巒山之後,是一片迷霧森林,因終年被濃霧覆蓋而得名,林中岔路錯綜,加之鬼怪隱匿其間,常人無法涉足,也被稱為死亡之穀。而迷霧森裏之後便是鬼界魔族——神殤都,此刻正值深夜,皎潔的月光透過雲層籠罩在這片通體灰色的土地上,城門緊閉,銀色的羅刹像在月光下露出森冷的獠牙,城樓上古舊的旗幟無風自動,詭異之至。
在這一片靜默森冷的灰色中,城樓外那一襲青衣顯得格外刺眼。一瞬的功夫,那襲青衣躍上城樓,直直向無生殿掠去。蘇雲暖死死抿著唇,臉色蒼白得可怕。
一路出乎意料的順利,沒有任何阻攔,甚至巡夜的鬼兵瞧見她也隻是淡淡看一眼便過了。確實是有些許蹊蹺,但此刻她已再無半點閑心去思索這個中緣由,她隻想見到他,問出最關鍵的一句話。
縱然,她或許已猜出了大概,但隻要那人沒有親口承認,她寧願無視這一切!
在無生殿的頂層,她再次見到那個英俊的男子,黑色的大氅,對著她,笑得溫柔,“暖兒,我就知道你會來的。”
她看著身前這個曾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卻有莫名的絕望,指尖不住的顫抖。魍珩走上前來,伸手拂去她頰邊的發絲,柔聲問,“怎麼了?”
蘇雲暖蒼白著臉,打開他的手,顫聲質問道:“魍珩,你究竟要做什麼?”
魍珩眯起眼,略帶寵溺地看著她,“你要問的不是這個,是麼?”
在他的眼裏看見自己驚慌的臉,心裏升起深深地無力感。為何,為何你總是能把我看得如此透徹,卻又在看透了一切之後不給我任何喜悲的回應,依然那樣平靜溫柔的微笑。
魍珩,你看透了我,我卻猜不透你。
“你當真……”深吸了口氣,一字一頓地吐出那句話,“你當真要解封鬼牙?”
“是。”毫不猶豫地回答,瞬間擊潰了所有。
蘇雲暖怔在原地,似乎在等他解釋什麼,而魍珩依然微笑,眉眼溫柔。緘默有如利劍,毫不猶豫地將最後一絲念想生生斬斷。片刻,蘇雲暖驀然揚眉冷笑。
果真如此罷,枉我如此在心裏千般萬般為你辯解,到頭來終究是這樣麼?!
“嗬,原來真是這樣啊,我居然還那麼信你、不曾懷疑。魍珩,一百年前你把匕首刺入我的心口,將我神形分離,我不恨你;你將我囚在鎮魂塔一百年不聞不問,我不恨你;就算是你不肯破開封印把玉璣還我甚至再把我關進鎮魂塔我都不恨你!”她冷冷看著魍珩,笑得放肆,“可是,魍珩,你負我,你負了百年前信誓旦旦的承諾!”
“我沒有。”魍珩蹙起眉,開口反駁,“暖兒,我隻是……”
“住嘴!”蘇雲暖顫聲打斷他,“我早該知道的,你終究是鬼王嗬,什麼絕不心存妄念啟封鬼牙,什麼寧可天下傾覆也絕不背約!我竟一字不差的記到今日,就隻換你一句輕描淡寫的‘是’麼?!”
“我說了我沒有!”魍珩上前伸手欲搭上她的肩,蘇雲暖神色一凜,張手淩空一抓,隻見空氣陡然凝結,手中頓時多出一節數尺長的冰棱,手腕翻轉便毫不猶豫地向魍珩刺去。
“暖兒?!”沒料到她竟突然出手,魍珩一驚,仰頭向後飄去,然鋒利的冰棱仍劃破了前襟。
蘇雲暖手執冰棱看著他,墨黑的瞳孔中是瘋狂的絕望,“我從未想過,會這樣麵對你。你是魔族萬人之上的鬼王,我是玉璣世代輪回的守護者,我們本就不該在一起,刀劍相向,才是宿命。哈!怪隻怪我明白的太晚!怪隻怪你看透了一切卻欺我一世!”
仿佛戳到痛處,魍珩痛苦地閉了閉眼,但僅這一刹那,蘇雲暖已風一般地掠至他跟前,冰棱橫揮,直取心髒!魍珩皺眉,瞬步躲開,長袖翻轉裹住冰棱,手順勢扣向她的手腕,蘇雲暖驀然抽開冰棱,呲的一聲,長袖應聲而裂。還不等魍珩穩住身形,鋒利的冰棱已至眉間,來不及思索,身體後仰,手指連連彈出,瞬間將那冰棱擊得粉碎!
蘇雲暖也不遲疑,伸手在虛空中連點數下,空中赫然出現數枚冰針,隨著手臂一揮之勢,飛向魍珩,直奔命門。魍珩一個鬼魅般的翻身,避開冰針,在落地的瞬間移至蘇雲暖麵前,順勢扣住她的手腕,將她緊緊圈在懷裏動彈不得。速度之快,根本讓人無法辨清他的動作。
在他溫暖的懷裏,有熟悉的感覺,卻依然是心寒齒冷的絕望,“放開我!”在他耳邊,蘇雲暖略帶惱怒地低吼,試圖掙脫,魍珩卻一點點收攏手臂,抱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