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小橋大約要花費他們村裏近十年的開支吧,錢從哪來呢?三舅舅當然有辦法,先是和上級主管部門協商後把村裏幾個山頭上的樹木給賣了,然後又把荒山承包給別人植樹造林,租期五十年,七七八八下來弄了個三十五萬,還差的那部分錢則全部來自幾個村二千多村民的集資,按人頭算,每人一百(其實五十就夠了)。募集開始前,很多村民並不同意,誰想花這冤枉錢呢。但三舅舅開了好頭,自已先掏了三千不說,並在村民大會上宣布:小橋前麵立個“萬年碑”,總共捐五百以上者把名字刻在碑石上,錢越多名字越靠前。村民們聽聞後也就踴躍了多了,不到兩個月,三舅舅便募集到了二十多萬的資金。小橋在這股殷實資金的支撐下,不到半年便羞答答地浮出了水麵,同時她又更多地支撐著螞蟻和行人的腳步,至於輪子多的車輛,最好拆得隻剩四個輪子後再過橋罷,安全第一。
記得小學畢業後一個的一個豔陽天,隻怪外婆家的風扇不夠涼快,我便跑去三舅舅家避暑,恰好他那天在為小橋尾款的問題去了外頭。我就在他房裏休息了起來,吹著裏麵的風調涼快得實在興奮,也偶有閑情去翻閱他的私人記事本,翻到最尾處卻發現記錄著一條我至今為他感覺害怕信息:一九九五年七月,付“致富大橋”總建築款二十九萬八千元。
我當兵的前一年,正好邁入了新世紀,可能是三舅感覺自己累了,走下多年村支部書記的崗位,一心在家裏種種菜和守著家門前那口七八畝大的池塘,沒事時就和別的老人們下下棋、打打撲克牌,日子倒是過得挺清閑。他家就兩兒子,沒女兒,小兒子十五表哥春輝倒是挺爭氣,華中科大畢業後在廣州找了份好工作,去年底也在廣州買了套房子。唯一讓他不安心就是我那個十三表哥,如果按武林高手劃分,十三表哥就一典型的“任我行”。
我很佩服三舅舅對待生活和新鮮事物的態度,更真心“佩服”他真正的膽實。不像爸爸幹什麼都因循守舊,唯唯諾諾。他們兩個不但年紀相差不大,而且爸爸還是個初中畢業生。就拿當“官”這點講,爸爸現在還隻是我們自然村的會計,而且一幹就是近三十年,我一直勸他別再幹了,可他就是不聽,這讓我感覺好像村裏除了他就沒人懂會計一樣。在年終評定表現方麵,他們兩個就更加不用比了,三舅舅年年被鄉裏評為“先進村黨支部書記”,而老爸則隻是被村裏人口頭嘉獎為“一個好會計”。
三舅舅就這樣的人,雖然現在他老了,但他在我眼前和心裏還會活很長時間,或者是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