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杏眼彎眉,看上去非常和氣秀麗的一個女人。如果再次可以遇到她,葉秩毅相信自己還是會喜歡上她。她原本就是一個非常溫柔又和氣的女人。無論對待誰都耐性溫和,她微笑的眼睛,似乎能治愈世人所有的傷痛。
葉秩毅低聲輕輕的歎了一聲,他拿過開酒器來,開了一瓶紅酒,替葉南行倒上了一杯。推到他的麵前,葉秩毅在葉南行對麵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溫阿姨年輕的時候真是個端莊又漂亮的女人。可再溫柔的人,都會有她的固執和堅持。她的堅持,我能夠理解。不過,我相信如果爸能早一點兒知道你的存在,他會肯放下那無所謂的固執,他會來找你們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陰差陽錯。有人從中作梗,拿捏住了他們兩個人彼此的弱點,將他們各自的人生推到了無法扭轉的一個三岔路口。葉秩毅抿唇,這件事他從不想在南行麵前提起,不僅是南行,就是在父親麵前,他也覺得自己虧欠。因為阻礙了他們一家人團聚,令他們各自的人生錯位這麼多年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他的母親,他葉秩毅的親生母親。
想到那個將他生下來之後就不再過問的女人,葉秩毅無法言說心頭滋味,隻要以酒液來代替舌尖苦澀,一齊吞咽下去罷了。
葉南行聞言不禁沒什麼表情的扯唇笑了笑:“他不會。他活了一輩子,從來不認為自己有什麼決定是錯的。如果不是因為我媽走到了人生最後的階段,他也許還是不會回頭。”
雖然父子兩人相處的時間並不長,但是葉南行偏偏就能猜測到自己父親當年知道自己存在後可能會做出的決定。他的父親和母親都是非常固執的兩個人。因為各自的堅持錯過了這麼多年。他也曾經想過,為什麼他們不能為了他各自退讓一步,他也想過要詢問自己的母親。可是在如默離開自己之後,那麼多年的時間裏,葉南行終於徹底明白。人的一生中總是有那麼些固執是沒有辦法說服自己去跨越和妥協的。就像他對如默的難以放手。他的母親也不可能會放棄自己的驕傲和尊嚴,去介入他人的婚姻和生活,當一個見不得光的情婦。至於他的父親,更加不可能會去跪求一個連半點兒信任都不肯給予自己的女人。他們的結合是他們各自的選擇,而他們的分離也是他們最後的決定。
葉秩毅搖搖頭:“可能我對爸的看法和你不同,不說別的,就看這段時間來爸對你的態度。他為你打破了很多原則和界線。在以前,他是絕對不可能會去考慮,依靠他個人的能力來處理一些私人方麵的事情。但是這一次他不但接受了你和如默之間的事情,甚至親自飛到新加坡來,隻是為了看一看你有什麼需要他幫助的。這難道還不足以說明,其實爸他的內心也很柔軟,隻不過長久以來,他習慣用堅硬的外殼掩飾,讓所有人都誤會他是一個鐵石心腸的人。哪怕是他最親近的人。”
這就是他的父親。因為一個人在那血雨腥風的商場上摸爬滾打慣了,擅長把真實的自己掩藏起來。習慣了之後,就算是在家人麵前,他也無法輕易卸下那一身的設防。從前是他還年幼,沒有辦法讀懂父親堅強背後的柔軟,後來則是他無視了自己父親身上的堅強和柔軟,直到現在,葉秩毅已經能夠讀懂那些自己曾經忽略和疏遠的感情,他能夠體諒到自己的父親。以一個家人的角度。
其實葉秩毅不是沒有懊悔過的。前段時間父親因為心髒方麵的問題住院,他擔心得不得了,當時就有想過,這些年他是不是做得太過分了。當年的事情縱然有父親的不對,但是他一直跟在父親的身邊,理該了解其中的緣由。許為善和許威嚴兄弟之間的糾紛,看起來隻是騰宇內部爭鬥和許氏兄弟之間的恩怨糾葛,可是真正的卻牽扯到許多常人難以想象到的複雜事件,不單單是家事和商場上的事情,許為善雖然已經卸任,可他當初到底還是內部體係工作過的人,慈善機構也和體係內部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誰若是看不過去,上前插一手,有極大的可能,忙沒幫上,自己反而惹了一身騷。父親是風裏雨裏走過來的人,看這些東西比他們看得透徹,他會選擇規避,會選擇不出手,實在是人之常情。
至於自己,葉秩毅沉了口氣,低頭盯著酒杯裏的酒。當時也真的是因為感情,而昏了頭的。如果他當時能夠冷靜一點兒,理智的去看待許家發生的事情,能夠好好的和南行談一談,而不是一味的幫助南行逃離葉家,不是一味的支持南行去“拯救”如默,也許就不會導致他們父子三個這麼多年的隔閡和疏遠,更不會令如默經受後來發生的一切。哪怕是到了後來,如默出事之後,他肯稍微理智一點兒,肯對自己的父親再多幾分信心,相信自己的父親不可能冷酷到對一個無故遭受迫害的女孩子見死不救的話,也許如默和南行也不必分開這麼久的時間,也許南行和父親能早一些和好。然而,這些都是假如了。過去的一切都無法改變,他們能做的隻是走好眼下的人生道路,努力去掌控之後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