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驚愕的看著趙煊逸手中的黃色玉牌,這可是能調動禁衛軍的信物。
趙煊逸頷首:“本宮一定盡心竭力。”
高公公又囑咐了幾句,看了眼在一旁的林清愚和楚姒,道:“皇上吩咐了,今晚林世子和世子妃暫時不用回府了,去養心殿候旨。”
“是。”林清愚麵色也微微沉了些,待高公公走了,楚姒才道:“皇上一下子將太子捧起來,是想做什麼?”
林清愚看著同樣麵色黑沉的趙煊逸,道:“太子也知道,真正如履薄冰的的日子,現在才真正開始,若是這次一著不慎摔了下去,就永無翻身之日了。”
“這算是皇上給太子的機會嗎?”楚姒皺眉。
林清愚淡淡道:“可以這麼說,也可以說是給其他皇子的一次機會。”
趙煊逸點了一下晚上死傷的人數,直接命令禁衛軍開始封鎖皇宮,不管是誰,隻要出宮,都要仔細搜查,趙奕恒也不例外。
楚姒掃了一眼趙奕恒,瞧見他也正看過來,嘴角淡淡勾起,殺了我的春枝,你以為我真的這麼容易罷休麼!
“五皇兄,出宮吧!”趙煊逸走來。
趙奕恒死死咬牙,輕哼一聲:“我還要去跟皇後娘娘請安……”
“不必了。”趙煊逸直接道:“皇後娘娘受了驚嚇,現在要好好休息。”
“你……”
趙煊逸冷冷看了他一眼,道:“來人,護送五皇子出宮!”說罷,直接提步離開。
趙奕恒這是第一次被他踩成這樣還無力反駁。
趙奕恒深深吸了口氣,閉上眼睛,抬手暴躁的錘了一把旁的桌子,死死盯著楚姒:“林世子,你最好把你的女人看好了,否則……”
“我的世子妃,不用五皇子操心。五皇子有這時間,不若去看看藏在家中的姘頭?”
“姘頭?”趙奕恒聽到這兩字,氣得發抖:“你當本皇子是什麼人?”
林清愚微微挑眉:“難道不是,跟小皇嬸……”
“林清愚你——!”趙奕恒氣得說不出話,好容易讓自己冷靜一些,才道:“我不在這裏跟你們耍嘴皮子,但是你們記住,你們遲早會後悔的。”
楚姒淡淡看著他:“夜路走多了,總會撞見鬼的。”
趙奕恒陰鷙的盯著楚姒,冷笑出聲:“楚家大小姐果然厲害,摧毀了龐大的出丞相府,還魅惑林清愚拋妻棄子,對你鬼迷心竅,我不怕鬼,但是楚小姐,你應該怕吧。”
林清愚將楚姒護在懷裏:“明月的孩子是誰的,五皇子當真不知?”
趙奕恒皺眉,但林清愚卻不再跟他多說,隻柔聲看著楚姒:“皇上還等著,我們去養心殿吧。”
“嗯。”楚姒應聲,隨林清愚一道離開,絲毫不再理趙奕恒。
嚴家人看著林清愚走了,這才急急撲上來:“五皇子,我弟弟死了……”
“死了你找我哭什麼!”趙奕恒壓製不住的怒火噴薄出來,旋即卻很快冷靜:“既然他要查,我就陪他查,他死了個女人,嚴家還死了個大人呢,看看到底誰擔得起這責任!”說罷,一甩袖袍,直接提步離開。
嚴大人心中惶惶,看著倒在地上沒了聲息的弟弟,兩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直到這裏的人都散開,暗處才走出個人來,看著這裏的一片狼藉,好心情的揚起嘴角:“倒是有幾分本事。”
看了看縮在一旁的蔣家人,笑道:“還愣著做什麼,太子府的那個小丫頭你們都搞不定麼?”
“是楚姒她……”
“她算小郡主的什麼人,有她說話的餘地嗎?”說罷,鳳眸輕轉:“趁著現在蔣繁的屍體還在,你們有多少本事,就用多少本事,若是厲害,就是把這罪推在楚姒身上也可以。”
寧氏依舊膽小的不敢說話,蔣夫人卻咬咬牙:“多謝公主指點!”說罷,拉著寧氏快速往宮外而去。
皇後的生辰算是就這樣被攪了,她想要做的事也一件都沒達成,反而給了皇帝借口,說她受到了驚嚇,讓她暫居宮中不要出門。
“娘娘……”有嬤嬤急急過來,皇後睨了一眼,冷聲道:“楚黛兒在哪兒?”
“已經看起來,但是我們是不是還要跟五皇子商量一下?”那嬤嬤問道。
皇後輕哼一聲:“今日之事,他辦的也太差了,雖然沛縣之事可以做下文章,卻沒想到居然讓人鬧成這幅場景,過繼之事不但沒了下文,連本宮也讓皇上有借口軟禁宮中!”
嬤嬤不敢多說,皇後也懶得再說,瞧見時辰不早,道:“仔細看著楚黛兒,你們也別做的太明顯,皇上的聖旨還在,她遲早是要嫁給五皇子的。”
“那她的身份……”
“你再找人確認一下,說不定是楚姒的計謀也說不定。”皇後想起今日的事來,明明已經安排的天衣無縫,卻沒想到楚姒竟然全部逃過了,她單獨叫走楚黛兒,隻怕也是早有準備吧:“她既然早有準備,那宮裏肯定有她的人,你仔細查查,一定要把人給我揪出來!”
“是。”
嬤嬤不再多說,皇後揉揉疼得直跳的太陽穴,想起今日偷雞不成蝕把米,便覺得糟心,可一想到太子得勢,她便不得安寧。
“安平侯夫人還未回來?”
“是。”
皇後沉聲:“讓人盯著,一旦回府,立刻請進宮來。”
“是。”
“去準備轎子,本宮要去見皇上!”皇後到底還是站起身來,如果不把五皇子過繼過來,她總覺得不安心,今天不論如何她都要達成。
楚姒跟林清愚此時在養心殿外候著,天色黑沉,溫度也慢慢降低了,林清愚的手一直攬著楚姒,怕她站不住。
兩人足足站了兩個時辰,才見高公公出來。
“皇上方才小憩了會兒,世子爺和世子妃久等了,現在進去吧。”高公公笑道。
楚姒哪裏不知皇帝這是故意讓他們站著的,若是皇上小憩需要等候,完全可以讓他們去側殿候著。
楚姒才走動,便覺腳似乎都僵了,但好在有林清愚撐著她的身子,她一步步才勉強走穩。
進了殿裏,殿內燈火通明,楚姒這是第一次晚上見到皇帝,就算是前世,他也不願意晚上見人。
二人行了禮,高公公這才掀開簾子,皇帝已經褪下龍袍,身上隻穿著明黃色的裏衣,外披厚重披風,瞧見他們,似隨意般笑道:“來了。”
“皇上身子可好些了?”林清愚帶著楚姒跟在他身後。
皇帝走到暖榻邊坐下,高公公又連忙端了參茶來,皇帝瞧了一眼,推開,笑起來:“他就是這樣,生怕朕現在就死了一般。”笑著笑著,又咳了起來,似乎心肺都要咳出來,楚姒看著皇帝眉間縈繞的死氣,知道他的氣數可能真的要近了,這才是他為何這麼快把太子提上來的原因吧,他沒時間了。
瞧見楚姒盯著自己發亮的眼睛,皇帝笑起來:“世子妃好似對朕的皇宮十分了解。”
楚姒微微訝異了一下,旋即低下頭:“以前常聽父親說,記性好,所以便知道。”
“難怪……”皇帝並沒有要深究的意思,但宮門前那廢殿的事自然瞞不過他。
“今晚之事,你們怎麼看。”皇帝到底問道。
楚姒不知皇帝特意把他們二人叫來問這件事是什麼意思,但皇帝隻笑道:“朕幾個兒子,不是太忙政務,一本正經,就是想著要從朕這裏謀奪些什麼,倒是你們,一看就什麼都不想要,巴不得馬上就走。”
林清愚莞爾:“有些人愛權財,有些人愛自由。”
皇帝笑笑:“自由,難道不是擁有權利以後才能有的麼?”皇帝說完,看著林清愚的眼神有些銳利。
林清愚隻是尋常般笑著:“皇上是掌握著天下,可不見得比臣自由。”
“你倒是大膽。”皇帝似訓斥般,說完卻笑了起來,身體也放鬆了,慵懶的倚靠在軟墊子上:“世子妃,朕撤了你父親的官,你怎麼想?”
“相府經曆了這麼多事,停下來歇歇,是件好事,父親定也願意享受田園之樂。”楚姒道。
皇帝哈哈笑起來:“你倒是個好女兒,可朕的楚愛卿怕是不怎麼喜歡田園。”
“子非魚,焉知魚之樂?”楚姒莞爾。
皇帝聞言,笑得更加大聲了,皇後過來的時候,老遠便聽到了皇帝的笑聲。
看著宮門前的人,問道:“裏麵是誰?”
“世子爺夫婦。”
皇後麵色一沉:“去跟皇上稟報,說本宮求見。”
“娘娘……”那太監一臉為難。
“怎麼了?”
“皇上吩咐,不管是誰來求見,都要在殿前候著,不許通報,要等到裏麵的人出來以後才能通稟。”太監說罷,看了看皇後:“您的金貴之軀……”
“本宮候著便是!”皇後似下了決心,今天要是這過繼之事不說完,往後皇帝更加不會同意了。
眾人不敢再說話了,皇後聽著裏麵傳來的一陣陣的笑聲,麵色越來越差。
殿內,跟皇帝半繃著說了半晌,皇帝也樂夠了,這才道:“你們兩真是好性子,朕這姻緣倒是下對了。若是把別人許了清愚,他指不定早跑了,哪裏還能安安心心留在京城輔佐太子。”
楚姒底下頭,皇帝這話怎麼越聽越像是威脅。
皇帝朝楚姒招了招手:“過來,坐朕旁邊。”
楚姒不知這老狐狸又打什麼主意,但還是上前行了禮,坐在了皇帝暖榻的旁邊。
皇帝滿意的笑起來,卻目光淩冽的看著林清愚:“清愚現在,應該能安心幫著朕的太子好好打理這江山了。”
林清愚的笑容也冷了些:“臣一直都在盡心輔佐。”
“是嗎?”皇帝笑起來:“無極閣可是個跟朝廷作對的組織,不如,你去把無極閣剿滅?”
楚姒微微皺眉,才要起身,卻被一旁的高公公用眼神製止住。
林清愚淡淡看著皇帝:“無極閣從未與朝廷作對……”
“你看,朕隻是問問,你便偏向了你的無極閣。”皇帝笑起來,笑容裏帶著威脅。
林清愚長眸微冷:“若無極閣的人對抗朝廷,臣也絕不會同意的。”
“這樣說來,無極閣還是掌握在你的手裏?”皇帝笑道,說著,看了看楚姒:“世子妃可知道這件事?”
楚姒放在膝上的手慢慢收起來,林清愚卻隻拱手:“皇上認為,臣另有盤算嗎?”
高公公驚得忙低下頭,皇帝卻又坐直了身子,微微前傾的盯著他:“朕不能懷疑嗎?”
“當然可以。”林清愚笑起來:“皇上乃一國之君,憂國憂民本就是您的分內事,若是您不放心,臣現在便可以交出手上所有的東西,帶著妻子歸隱。”
皇帝聞言,卻是笑不出聲了,隻淡淡道:“你知朕的意思,怎麼還跟小孩子一般耍性子呢。”
林清愚嘴角淡淡勾起:“臣不敢。”
兩人之前的氣氛一下子變得生疏起來,皇帝看著他半晌,瞧見他絲毫不肯真正服軟的樣子,倒也沒再計較了:“罷了罷了,你這倔性子,跟你爹當年一模一樣,說離開就離開了,丟下兵權,帶著妻兒,消失了這麼多年才肯回來。你可別學你爹了,朕當年是已經皇位穩固,現在的太子可還需要人輔佐呢。”
“是。”林清愚不再多說,皇帝瞧著外頭,天色漸漸亮了,這才擺擺手:“罷了,時辰也不早了,你們早些回去歇著吧。”
“是。”楚姒也起身見了禮,離開時皇帝卻還道:“世子妃,你四妹妹要嫁給五皇子,如今朕把他爹發配鄉下了,屆時你可要多多幫扶些。”
“是。”楚姒應聲,卻實在不明白皇帝到底什麼意思,如今看似打壓五皇子幫著太子,也叮囑林清愚幫扶太子,卻為何屢屢又暗示不要動五皇子呢?
楚姒不明白,但跟著林清愚一道出來見到皇後時,似乎又有些明白了。
皇後等了一宿,早已是麵色蒼白,走動的時候,腿都僵了。
林清愚帶著楚姒在一旁行禮,皇後經過的時候,隻是笑看著楚姒:“本宮覺得與世子妃分外投緣,正好黛兒也在本宮宮中,屆時世子妃也多進宮來陪陪本宮吧。”
“是。”楚姒自然不能拒絕。
皇後嘴角劃起弧度,抬頭看了眼林清愚,神色微冷,轉頭便進去了。
林清愚攬著楚姒出來,才在她耳邊小聲道:“別怕,皇後就是隻紙老虎。”
“皇上會讓五皇子過繼麼?”楚姒問道。
林清愚想起方才的事,緩緩鬆了口氣,笑道:“不會。”
“那不動五皇子,是不是有別的原由?”
“因為皇上不會把恨留給下一任皇帝。”林清愚道:“不管下一任的皇帝是誰,新朝建立,需要絕對的穩定,他不是一個好父親,好丈夫,好兄長,但絕對是個好皇帝。”
楚姒聞言,看著這深深宮牆,隻覺得渾身都沒溫度了。裏麵所有的情義都夾雜在權利的旋渦之中,被這旋渦無情吞噬,露出權利的皮相下血淋淋又殘忍的白骨。
兩人均是疲乏,回到丞相府,太子卻早已經在侯府等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