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辭在楊老夫人的窗前守了許久,出來後便聽說楊盈上吊自盡了。
他匆忙趕到楊盈的房間,她躺在地上,尚存一息,隻是眼睛早已紅腫,眼窩深陷,可見幾日未曾睡下。
“盈兒……”楊辭上前將她扶起在懷中,楊盈一聽到他的聲音,眼淚更加止不住了。
“辭哥哥,你讓我死吧,我不配讓你碰我……”她一想起在五皇子府所受的羞辱,便更加覺得自己配不上楊辭了,她蜷縮起來,想要躲開楊辭的懷抱,可是身體沒有力氣,根本躲不開。
楊辭黑著臉,拉著她:“對不起,若是我在的話,你絕不會被他們欺負!”
楊盈泣不成聲的搖頭,不住的把楊辭往外推,楊謙修過來看到這一幕,心酸的緊,卻還是道:“辭兒,時辰差不多了,該進宮麵前皇上和太子了。”
楊辭聞言,這才小心將楊盈抱起放到一旁軟榻上,對於她,他依舊不愛,可是現在更多了份憐憫:“我先去宮裏,你不要再做傻事了。”見她神色緩和了些,這才讓人照看好,轉頭離開。
他一走,楊盈便睜開了眼睛,眼神空洞的望著前方流眼淚,腦子似木了一般,什麼也不敢想了。
楊辭隨楊老將軍一道入宮,將昨夜之事稟報,隻省略了林清愚夫婦的出現。
皇帝早已經不想聽朝政了,趙煊逸在一旁坐著,聽罷,下了令:“二位將軍此番受累了,不過將你們擄走的江湖女子,朝廷會立即派兵圍剿,至於你所說的蔣家人與趙訓炎,本宮已命人搜查全京城了,相信不日便會有消息。”
“是。”
楊老將軍也領了命,抬眼看了看站在一側的林清愚,林清愚微微頷首,這才退下了。
他們出宮後,沒有回楊府,而是直接去了侯府。楚姒暗中幫他們的事,他們早已清楚,此時若再拗著不認這個孫女,也對不起慘死的女兒楊佩,更對不起自己的良心。
他們過來的時候,楚姒正在小憩,他們稍稍等了一會兒楚姒才醒來,聽聞他們過來,連讓小福兒引進了花廳。
楊辭瞧見楚姒時,她睡眼惺忪未醒,隻用兩支玉簪子挽了發髻,其餘青絲皆散落身後,一身微薄的竹青色底印梨花長衫,腰間束著一條青色的絲滌,掛著一塊雕刻成花苞白玉墜飾,行走間,似乎都帶著微風,唇瓣含著的些許笑意讓人挪不開眼睛。
“楊老將軍和少將軍到訪,不知所為何事?”楚姒過來,自然的在首座坐下,也邀了他們一同坐下。
楊辭瞧見楚姒的眼神看過來,耳根微熱,微微垂下眼簾不敢去看她。
楊老將軍卻是心中感慨萬分,隻道:“世子妃,我們這次過來,是想著這幾日將你娘的墳墓,遷入楊家祖墳,不知世子妃可同意?若是同意,那咱們再定個日子……”
楚姒瞧著他滿眼惶惶的樣子,眼眶微濕,心裏卻踏實了,老將軍頑固不化,卻也到底知道當年錯了,娘親雖已亡故,但這樣的補償方式,也算是對她在天之靈的安慰吧。
“好。”
楚姒很快便應下了,二人還怔了一下,原本以為她定不會這麼容易原諒楊家人,畢竟楊佩遭楚秉鬆那般欺辱而死,楊家至始至終都不知情,還任由楚家人繼續欺負她這個孤女,沒成想她這麼快便應了。
“世子妃……”
“娘親至死都未曾怨過楊家,未曾怨過外祖父,她若是知您要親自迎她回家,她一定十分開心。”楚姒淡淡笑道。
楊老將軍聽著她這一聲‘外祖父’,從不輕易流淚的他也眼中濕潤:“世子妃……”
“過幾日便是吉日,屆時我與外祖父一道過去吧。”楚姒心中同樣感慨,可這段素年的恩怨到底是解了。
楊辭在一旁定定瞧著楚姒:“世子妃,若是祖母知道了,一定十分開心。”
楚姒莞爾,楊老將軍有事先行離開,留下楊辭。
楚姒見他似有話要說,便道:“我們去花園走走吧。”
“好。”
侯府的花園不小,一樣的亭台樓閣,氣派一點兒也不必尋常的王府差。
“你想說什麼?”楚姒邊走邊問,也沒有故意要支開誰。
楊辭見如此,這才開口道:“無極閣的那位女子……她口口聲聲說已跟世子有夫妻之實,還生了一個兒子。”他說完,看了看走在身側已經長高了不少的楚姒,目光停留住,又忙挪開,收斂了慌張的神色,道:“我不是故意挑撥你跟世子,我知世子待你很好,但是我擔心,這個孩子會……”楊辭還未說完,便瞧見不遠處的湖邊,林傅正在教一個五六歲的男童習武,那孩子不正是那晚跪下喊林清愚‘爹’的慕明麼。
“這……”
楚姒也頓下腳步,看著不遠處的人,麵色淡淡:“明月藏著個不想告訴我們的秘密,但這個孩子和她都不會成為我們的阻礙,你放心吧。”
楊辭瞧見楚姒竟是這般,有些後悔自己多管閑事了:“對不起,我不知……”
“說說楊盈吧。”楚姒轉了話題。
楊辭想起楊盈來,眼神有些複雜:“我會娶她的。”
楚姒轉頭看著他,他對楊盈依舊沒有愛,也不會有男女之間的愛,他從始至終都隻是把楊盈當做妹妹,當做責任。
“她心思不壞,隻是被慣成了這般刁蠻任性又不知天高地厚的性格,如今屢次遭遇挫折,改了許多,你若是願意,盡可不把她當做妹妹,而當做妻子來看待。”
楚姒一語點破他的心思,他麵色沉了沉,定定看著不遠處的慕明:“這孩子不知何故跟來,不管如何,你還是要小心些。至於盈兒,我會早日迎娶她過門的。”
楚姒看了他一眼,並不再多說。她知楊辭始終不愛楊盈,可本來能以兩情相悅為前提而成婚的又有多少呢?若是換做以前,楊盈未被人侮辱,楊辭還能想法子另娶,可現在他若是不娶楊盈,楊盈便活不下去,他不會這樣做的。
楊辭跟楚姒想得不同,這輩子娶不到真正喜歡的那一個,娶誰不都是一樣了麼。
楊辭告辭以後,楚姒心中微歎,看了看前麵正在習武的慕明,提步走了過去。
趙奕恒聽到太子下令要剿滅無極閣殺了明月的消息,心裏開始泛起焦急,外頭又有人送了信來,這信的內容不是別的,而是告訴他,明月的孩子,其實是他的,還順帶一張慕明的肖像畫。
“爺,這信可有異常?”旁人問道。
趙奕恒手微微有些顫抖:“信是誰送來的?”
“不知,那人把東西丟下就走了。”
“那慕明呢?當真在侯府?”趙奕恒想起明月的這個孩子來,他一直以為是林清愚的,所以從未拿正眼看過,但此人送來的肖想,這孩子分明更像自己,難道當年那一次,明月便懷上了自己的孩子,而且還生了下來嗎?一想到這裏,他心中竟生出幾許甜蜜。
旁人不知發生了何事,點點頭:“好似在,這幾日侯府的確多了個五六歲的孩子。”
“五六歲……”趙奕恒喃喃念著,提步就要出去,卻被人攔了下來:“爺,不能去,您現在被皇上禁足在府中。”
趙奕恒頓下腳步來,麵色青紫:“該死!她怎麼不告訴我,為什麼不告訴我!”
“爺,怎麼了?”
“去,想辦法把慕明那孩子接過來,我要親眼看看他,我要問問他,快去!”趙奕恒推搡著周圍守著的侍衛。
侍衛們也是滿臉為難:“侯府也不是我們想進就能進的……”
“那你想辦法把他騙出來,我不管你們是搶還是偷,我要是見不到人,我殺了你們!”趙奕恒怒道。
那幾人知道趙奕恒的狠,自然不敢再多說,一溜煙全跑了。
趙奕恒轉頭撐在欄杆上,手握成拳,憤怒的捶打,他若是早知道那是自己的孩子,早知道明月一直都是自己的人,他怎麼會一直容許他們母子在外!
“來人……”
“爺,有何吩咐?”有人怯怯靠近,看著趙奕恒恨得發紅的眼睛,忙低下頭。
趙奕恒咬牙:“吩咐下去,讓我們的人調一部分去無極閣,務必保護好明月!”
“可是爺,我們的人已經不多了,若是再調一部分人出去,到時候怕是……”
“有我在你怕什麼?”趙奕恒冷聲道:“皇帝已經快不行了,我們就是起事也不怕,太子如今聲名狼藉,難道我們還要等到他把自己的名聲重新建立起來不成?”
“可是逍遙王那邊……”
“不必管他,他這麼久都沒動靜,楚黛兒也跟個死了一樣,一瞧他就是個慫包軟蛋,他要是敢借機起事,我就連他一起殺!”趙奕恒發了狠。
旁人都不敢說話,忙退在一側:“是,屬下這就去吩咐。”說罷,便忙匆匆離開,半分不敢多留。
趙奕恒再看看手裏的肖想,想起趙煊逸下令圍剿明月的消息,牙關緊咬。
楚姒原本打算遲些再出去的,卻沒想到雲頌伊直接拿了個布袋子捆了個人過來了。
她還聰明的知道從後角門進來,進來以後便把人領去了一個柴房關著,柴房裏烏漆墨黑的,可以說是伸手不見五指了。
楚姒被她請來,站在門外聽,她則是壓著嗓子在裏頭問。
“我問你,你叫什麼名字?”雲頌伊問道。
嚴霽甫許是喝多了酒,有些醉醺醺的,聽到這話反應也遲鈍,哪想雲頌伊一盆涼水就澆了上去,讓他打了個寒顫清醒不少,忙道:“嚴霽甫,我是嚴大人家的嫡公子,你要是敢……”
雲頌伊直接踹了他一腳:“你老老實實回我的話,我就完完整整把你送回去,但你要是說了半句假話,我就把你捆起來丟盡湖裏喂魚。”
嚴霽甫甩甩頭,但周圍漆黑一片,他根本看不清眼前人,隻道:“那你先問。”
“你們嚴府跟逍遙王趙訓炎可有聯係?”
“沒有。”
“那太子呢?”雲頌伊又道。
嚴霽甫想,這人怕不是五皇子派來的試探他忠心的,這才道:“自然沒有,我們嚴家人全部忠於五皇子,怎麼可能私下裏跟太子和逍遙王暗通款曲。”他的酒勁兒又冒了上來,想到什麼說什麼,也沒過下腦子。
雲頌伊聞言,又道:“你說你跟著五皇子,我怎麼就不相信呢?除非你說一個五皇子身邊人才知道的秘密,我才相信你。”
“你是五皇子的人?”嚴霽甫懷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