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姒微微揚眉:“侯夫人侯爺怎麼說?”
小福兒想起方才的事來,忙道:“侯爺說了,一定不能去,這件事他會即日進宮跟世子爺商量的。”
“嗯。”楚姒頷首,本想把綠檀的事也告訴林清愚,但想著他現在已經事務纏身,便忍下了。
瞧著天色不早了,楚姒的心也開始懸了起來,明日皇帝下葬的儀式,趙訓炎隻怕會忍不住要動手了。
夜裏,一個破衣爛衫的女子站在城門前淒慘的啜泣:“我要見我娘……”
正要關城門的兩人瞧著可憐,想著她左右一個小姑娘,應當也沒什麼危險,便也沒對一對通緝的畫像便放她進去了。
她一進城,走了沒幾步,便閃身進了巷子裏,熟門熟路的進入一條密道,輕巧的躲過排查的人,到了侯府不遠處的破房子裏。
聽到響動,趙訓炎閉著的眼睛立即睜開,看著出現在麵前的人,眼睛危險眯起:“朗月邱呢?”
“我來就可以了。”楚黛兒看著坐在一把老舊凳子上,隨時保持著戒備之姿的趙訓炎,冷笑道:“怎麼,曾經的逍遙王,已經膽小如鼠了麼?”
“我的人有去無回,你覺得你過來,還能走嗎?”趙訓炎說完,一旁的侍衛已經拔出了劍來。
楚黛兒麵不改色的看著他,隻道:“若是我有去無回,那你明日的計劃可就要泡湯了。”
趙訓炎懷疑的看著她:“朗月邱怎麼會讓你過來與我相商。”
“因為娘覺得我就夠了,你的幾分本事早就沒了,如今京城幫你的人不是被你殺了,就是投靠趙煊逸了,怎麼,你還打算殺了我麼?”楚黛兒往前幾步,看著比在身前的劍,淡定的往前走:“你若是要自絕後路,我也不攔你,我跟我娘不過是繼續去尋人合作罷了,至於其他人,趙煊逸坐擁他的萬裏江山,榮華富貴,而楚姒則跟林清愚雙宿雙飛……”
“好了。”趙訓炎打斷她的話,一甩袖袍站起了身,負手站在門前,透過破陋之處看向似乎已經歸於平靜的侯府,道:“說吧,你們計劃怎麼做。”
楚黛兒見他這般,這才開口:“明日趁老皇帝下葬,趁機起事。”
“這是我的計劃。”
“我還沒說完。”楚黛兒嘴角揚起:“趙煊逸最大的助力是林清愚,但林清愚最關心的人則是楚姒,你說若是我們再抓了楚姒,以此來威脅林清愚,他就算不背叛趙煊逸,也定然不會跟我們作對。你的死士攻城,我跟我娘幫你抓住楚姒,如何?”
趙訓炎猛的回頭看著她;“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
“我不會殺了楚姒,她是我們的護身符,我怎麼可能殺了她呢?”楚黛兒笑起來,整個人籠罩在黑暗中,讓人看不清她臉上的神色。
趙訓炎看著她,慢慢靠近:“我如何能信你?”他的手慢慢挑起她的下巴,一隻眼裏還閃爍著惡毒的光:“我知道你恨楚姒,想嫁給林清愚,不若成為我的女人……”
“你休想!”楚黛兒一把將她的手打開,趙訓炎看著她暴怒的樣子,哈哈笑出聲:“楚黛兒,我果然沒有猜錯,你真是愛上林清愚了,你個愚蠢的女人!”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楚黛兒寒聲說完,提步就要走,趙訓炎卻看了眼左右,立即將她抓了起來:“你以為我不敢動你麼?你別忘了,你可是那個老皇帝的女兒,還是他的女人,我對他恨之入骨,對你自然也是如此。”
楚黛兒倔強的揚起下巴,冷冷盯著他:“怎麼,你要現在殺了我麼?”
趙訓炎盯著她的眼睛,莞爾:“你抓楚姒可以,但要折磨她,隻能我來動手,你若是敢殺了她,我就挖了你這雙好看的眼珠子!”
楚黛兒見他並沒有要殺了自己,將兩旁的侍衛推開,冷笑道:“你放心,為了我們的宏圖大業,我會手下留情的!”說罷,轉身便消失在了黑暗中。
“跟著她!”她才走趙訓炎便道。
黑衣人立即跟上,但才走沒幾步便退了回來:“她把路封死了。”
趙訓炎聞言,總覺得有些不對勁。楚黛兒此人詭異的很,若是她有什麼詭計的話……
趙訓炎還是覺得不安,把明日的計劃又捋了一遍,並沒有什麼問題,這才道:“吩咐下去,明日趙煊逸一出城,我們便動手!記住,一定要親眼看到趙煊逸出城!”
“是!”
一夜過去,楚姒醒來的時候,林清愚竟然在身邊,他看起來疲憊極了,即便是熟睡中,眉頭還微微皺著。
楚姒不敢動彈,就這樣癡癡看著他,這幾日他定很辛苦吧,否則不會如此憔悴,如此疲累,原本那樣的警覺也都沒了。
楚姒就這樣聽著外麵的雨聲,聽著下人們起來開始清掃院子的聲音,聽著來來往往極輕的腳步聲,再看著枕邊人,心中微暖。
直到天光大亮,屋外才傳來敲門聲,林清愚猛的睜開眼睛,看到身邊的人,這才長長吐了口氣,撒嬌似的將她攬住,蹭在她耳邊喃喃道:“姒兒,我好想你……”
楚姒莞爾:“才幾日不見……”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咱們都隔了好幾年了。”林清愚嗅著她身上的淡淡藥香,大手放在她的小腹處:“可還疼?”
楚姒想起這個孩子,安慰的看著他:“不疼了。”
“你受苦了。”林清愚瞧見她不願意讓自己擔心獨自消化悲傷的樣子,將她擁入懷中:“我聽人說了,楊老夫人過世了。”
“嗯。”楚姒淡淡應著,楊老夫人早已病入膏肓,如今病故,她並沒有太意外,但心裏空落落的,這世上的親人,她又少了一個。
“答應過,這兩日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出門,好嗎?”林清愚道,楚姒也猜到了,今天趙訓炎一定會動手,他和楚黛兒指不定也會對自己下手。
“好。”楚姒頷首,林清愚這才笑了起來,捏捏她的小臉蛋,心疼道:“瘦了不少,往後要多吃些飯,不能餓著,我喜歡你豐腴的樣子。”
楚姒看著他清澈正直的眼神,眉梢微挑,外麵又傳來了敲門聲:“世子,時間快到了。”
林清愚這才舍不得的起身,替她將薄被蓋好,笑道:“你再躺一會兒,爹娘那邊我已經說過了,你不必過去問安,在家好好偷懶吧。”
楚姒莞爾,看著他穿好衣裳出門,這才坐了起來。
他離開的時候,掀起了簾子,外頭微涼的風吹進來,將屋子裏的悶熱全部驅散了,讓楚姒煩悶的心情也好了許多。
待林清愚一走,小福兒便利落的跑了進來:“小姐,來消息了!”小福兒似乎第一次幹間諜的工作,很是激動。
楚姒笑道:“來了什麼消息?”
小福兒忙道:“方才鄭雲將軍……鄭雲親自來說的,他根據您提供的消息,找到綠檀了,他身邊跟著的人他也認識,正是南疆此次派來求和的大皇子兼使臣,他們兩隻身前來,什麼也沒做,什麼也沒安排,不知要做什麼。”
楚姒一邊穿好衣裳一邊想,他們此次過來既然沒有動作,那就是要等待什麼。現在這個節骨眼過來,難道是要看形勢麼,若是趙訓炎贏了,他們便會發起侵略,若是趙煊逸贏了,且沒受什麼影響的話,他們便按兵不動?
楚姒想不通他們到底要做什麼,便隻道:“罷了,先讓他盯著就好。”
“嗯。”小福兒頷首,嚴一也火急火燎的趕來了。
“世子妃,城外有動靜!”他站在珠簾外道。
“什麼動靜?”小福兒忙問道,她現在有癮。
嚴一淡淡瞥了眼小福兒,直接將她忽略,楚姒便道:“說吧。”
“有大軍逼近!”
“大軍?”楚姒正要拿簪子並入發髻的手微微一頓:“什麼大軍?多少人,誰領頭?”
“還沒查清楚,但這些人好似是突然冒出來的一般,直逼京城,皇上怕是也收到消息了,但是先帝的遺棺馬上就要抬出京城葬入皇陵,皇上此番若是出去,隻有攝政王守城,贏了輸了攝政王都會出事,可若是太子不出城,又會被人抓住把柄,言他不孝……”
“這件事可跟世子爺說了?”楚姒忙道。
嚴一頷首:“您放心,消息我讓人即刻送去過去了,不過城外隻見大軍,尚不見死士的影子。”
“死士就混在那群士兵裏,若是他們隻打算用普通的辦法來對付這群人,肯定是不行的。”楚姒想起那日在無極閣抓到的人了,站起身來就要往外走,小福兒忙張開手將她攔住:“您不能出去!”
楚姒點了一下小福兒的榆木腦袋:“我不出府,我去見侯爺。”
“那……那奴婢替您去,外麵太危險了,萬一您有個三長兩短的……”小福兒話不及說完,嚴一上前便輕巧的將她提起,任憑她手舞足蹈瞪著自己也無動於衷,隻讓在一側道:“世子妃,請!”
“嗯,你也隨我來。”楚姒說罷,便匆匆去尋侯爺,她記得當初在無極閣,還有一個抱著琴操控死士的琴師。
林竹隱似乎早料到楚姒回來,她一過來,便先端上了一盤早膳:“先吃完我再帶你過去。”
侯夫人也忙點頭,又招呼人端了七八碟子的東西過來:“什麼事也沒有你的身體要緊,清愚可是交代過了,要是再讓你在我們眼皮子底下都瘦了,我們可沒臉去見兒子了。”
楚姒無奈,隻得坐下。
林竹隱坐在一旁,笑起來:“你是想問那琴師對不對?”
“爹知道?”
“知道,你的人把消息也傳給我了,一猜便知那死士混在士兵裏頭,所以我已經讓人去審問那琴師了,若是有琴譜,咱們自己使人去彈都行。”
林傅在一旁搖頭,他是聽過那琴聲的:“琴聲裏還有別的東西,不止是琴譜這麼簡單,若是那琴師隻給琴譜,那他一定在騙我們。”
不多時,下人過來,隻呈上一份琴譜。
林竹隱一瞧,麵色微沉,將琴譜交給楚姒,自己則是先去地牢了。
楚姒也想跟過去,奈何侯夫人親自盯著,無法,隻得乖乖吃完早膳,這才過去,等到了的時候,那琴師已經奄奄一息了,嘴裏隻喊著求饒。
楚姒看了眼放在他腳底板下一盞慢慢燒著的油燈,莞爾。
“這駕馭死士,都是由專人進行的,而且一定要在有風的地方,釋放一種名為‘屍粉’的東西,他們說是被琴聲所控製,其實是被這種屍粉控製罷了。”
“還有呢?”林竹隱繼續道,屍粉這東西不難,大理寺牢裏關著的南疆人都能做出來。
那琴師咬咬牙:“這是祖傳的秘密……”
“還傳男不傳女不成?”林竹隱微惱:“再不說,再加兩盞油燈……”
“我說我說!”他哪裏受得了這煎熬,忙道:“所選用的琴一定要是浸泡過人血的琴,隻有人血的味道,才能讓他們服從,而且一定要是處子之血……”
楚姒聞言,便知侯爺想得多讓幾個人去彈是不可能了,也難怪這人被抓住時還死死抱著自己的琴。
“爹,他的琴可還在?”
“還在。”林竹隱看向楚姒:“姒兒,該不會你……”
“我答應過清愚不出府的。”楚姒便是有心,也不會做出讓林清愚分心之事。
林竹隱聞言,這才鬆了口氣:“剩下的我來問就好,你先出去吧,這地太陰暗潮濕,你別受了涼。”
“是。”楚姒看了看那琴師,提步出去。用處子之血浸泡琴身,他們是禍害了多少的女子,才得了這麼一把琴來。
楚姒才走,林竹隱的臉才沉了下來:“給我殺了。”
“你答應過我不殺我的,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啊侯爺……”
林竹隱淡淡揚眉,他夫人早就說過,君子一言,那得是跟君子說才有效,這樣的小人,就算了吧。
尋來的琴也很快送去給了林清愚,當天下午,先帝出殯,滿城縞素,全城一片悲戚模樣,就連尋常百姓也在頭上挽了白巾,皇帝棺槨經過時,全部跪在路旁低聲啜泣。
趙煊逸親自為先帝扶棺,一眾皇子宮女跟在其後,一身縞素往城外去。
漫天灑落的紙錢如同催命的符咒,讓這本就陰暗的天氣中都開始縈繞著絲絲殺氣,蘇貴妃乃是殉葬人,由一頂四麵無布簾的白色轎子抬著,錦衣華服坐在上麵,跟在棺槨之後。她坐得極為端正,先帝的遺詔裏頭說了,她是‘妻’,既如此,她何不維持最後的體麵風光,即便是去死。
百官跟在後麵,唯獨不見攝政王林清愚,一側客棧裏的人盯著這一切,嘴角冷冷揚起。
“你確保能抓住楚姒?”趙訓炎寒聲問道。
楚黛兒立在窗邊,將人群中的每一張臉都掃過,未曾見到林清愚,嘴角浮起笑意:“放心吧。”
“可是她如今閉門不出,你打算強行闖入侯府不成?”趙訓炎冷笑:“如今的侯府,戒備森嚴猶如銅牆鐵壁,你想進去,隻怕比入宮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