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章節 第一百五十五章 裏應外合(1 / 3)

楚姒醒來的時候,人躺在河灘上,好在陽光正暖。

她不知自己躺了多久,濕了的衣裳已經幹了,她試著動了一下,但之前被趙訓炎刺傷的肩膀,疼得她倒抽一口涼氣,好容易坐起來,才發現四周並無趙訓炎的影子。

“死了麼。”楚姒淡淡說著,若真是死了,便是最好不過。

她勉強站起身來,往四周看了看,這裏除了一片幹枯的河床和旁邊已經平緩的溪流,好似並沒有其他人,兩邊是茂密的樹林,陽光透進來,能看到裏麵落滿了枯枝樹葉,並無人走過的痕跡。

楚姒提步欲隨著溪流往前,可才走,便聽到身後的林子裏傳來窸窣聲響,待她回頭,便見一個人影從林子裏竄了出來,手裏拿著本該戴在她手上的紫玉鐲子。

“你沒死?”楚姒皺眉,趙訓炎卻冷冷笑起來:“你很盼著我死嗎?”

楚姒看了眼他的胳膊,全是鮮血,衣裳也被撕爛,好似有野獸襲擊過。

“等天一黑,這周圍就會跑出野獸來,你以為僅憑你一個人,能走出去嗎?”趙訓炎冷冷諷刺一聲,將尋來的一捆枯柴扔在地上,再緩緩走到溪邊,取了清水開始清理傷口。

楚姒的確頓住了腳步沒再往前走,她現在身子同樣虛得很,根本沒有力氣跑開,更別說他提到的野獸了。

她檢查了下自己的身上,除了有攻擊力的紫玉鐲子被拿走,還有那塊紫玉。

趙訓炎清理完傷口回來,看著她麵色漠然的樣子,笑起來:“別擔心,很快就會有人來接我們的。”

“誰?”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趙訓炎並沒有打算告訴她,而是轉過身在一旁的大石塊旁邊坐下。

楚姒看也不願多看他一眼,徑直走到溪邊,她發現水流是往東南方流的,順著溪流往下,應該有人家居住,就是不知要尋多遠。

“你不要想著逃走,不然讓我發現一次,我就挑斷你一條腳筋,讓你一輩子也跑不了。”

趙訓炎冷冷的威脅聲傳來,楚姒並不理他,就是四肢具廢,她也一定會離開的。

太陽很快沉下去,周圍也開始慢慢變暗,溪上涼風吹來,讓人覺得清爽,但楚姒卻並沒有什麼欣賞風光的好心情。

趙訓炎在周圍隨便找了些草藥止血後,便尋了打火石開始點燃地上的幹柴:“你餓不餓?”趙訓炎生好了火,忽然問道。

楚姒定定站在溪邊,似沒聽到他的話一般,她在想,趙訓炎所說的回來救他的人到底是誰。京城絕不可能有人再過來,難道是南疆那夥人?可上次朗月邱逃走,根據嚴一的回報,朗月邱應當也受傷了才是,不會有功夫來管他。

趙訓炎見她不說話,斂起麵上的笑容,在一旁拿了根已經被削尖了的木棍朝楚姒的方向走過來。

楚姒聽到身後的聲音,猛地回過頭,趙訓炎卻已經快貼著她站著了。

她輕呼一聲,身體不受控製的就倒在了溪水裏。

“趙訓炎,你做什麼!”楚姒慍怒。

趙訓炎看著她幹脆坐在水裏拍水發脾氣的樣子,莫名的,心裏竟覺得微暖,將手伸向她:“起來吧。”

楚姒淡淡掃了一眼他的手,獨自起了身,往那火堆而去。

趙訓炎見她依舊帶著恨意,麵容冷沉,卻隻挽起了褲腳入了溪水中開始抓魚。

楚姒尋了一塊有沙子的地方,描繪著她離開時隱約記得的方向,算了下,她現在距離京城應該也有一日的路程了,林傅他們應該能找到才是,可是卻遲遲不見動靜,難道趙訓炎故意帶著她往另一個方向走了麼。

楚姒想起林清愚,他眼睜睜看著自己陷入火海,該是多麼著急,他的傷還沒好呢。

一想到這兒,她便惱了起來,可是現在要離開,還是得先出了這個林子才行,得到人多的地方她才能逃。

“你的人什麼時候過來?”看了眼已經在烤魚的趙訓炎,楚姒主動問道。

對於她的主動搭話,趙訓炎顯然很高興,微微驕傲的將下巴揚起,將烤魚分了一條給她:“先吃飯。”

“我不餓……”

“不吃就不告訴你!”

“你——!”

見她氣急敗壞,趙訓炎的丹鳳眼輕轉,浮現出些許笑意。

楚姒忍下這口氣,接過了烤魚,食不知味的吃完,看著他還在細嚼慢咽,又道:“現在可以說了?”

趙訓炎抬眼看她,卻咧開了嘴,手朝她伸過來,想擦去她不小心粘在頭發上的些許枯葉:“你這麼急做什麼……”

楚姒看著他溫情的眼神,心中隻覺得諷刺,起身便立在一側:“你不會放過我,我同樣也會殺了你,你與其假情假意在這裏與我含情脈脈,不如早日了結來得痛快。”

趙訓炎麵上的情緒瞬間僵住,將手裏的魚扔在一側,拍拍手站起來,冷漠看了她一眼:“我現在不會殺你,但你若是想殺了我,我也一定會要你殉葬!”

“人什麼時候來!”

“快了。”趙訓炎不再看她,隻盯著眼前幽黑的夜空,內心竟似得到了這幾十年來第一縷的平靜。難道是因為她就在身邊麼,即便她對自己怒目而視,恨不得殺了自己,可是似乎隻要她在,自己的心裏就好受了許多。

楚姒見他不肯說,也不與他再多言,提步去了溪邊,簡單洗漱後,便坐的離他遠遠的。但身體的疲累讓她很快支撐不住,不及多說話,便倒在了一旁草堆裏,沉沉昏睡了過去。

趙訓炎冷靜睨著她,看著她即便是因體力不支而昏睡過去,仍舊拽著一塊尖利石頭不放,牙關微緊,提步走上來,幾次將手放在了她的脖子上,到底還是鬆開,隻冷哼一聲:“本王不容許自己也變得低賤,所以在這荒郊野外不會對你如何,但等到了外麵,楚姒,我會立刻讓你成為我的女人!”

楚姒隱約聽到他的話,心裏卻是放心了不少,等到了外麵,她的體力也會恢複不少,到時候大不了魚死網破!

趙訓炎將她抱著放到離火堆不遠處,褪下了自己的外袍給她披上,負手站在她身前,看著她熟睡的樣子,有一種奇怪的魔力,似乎將人拉近,讓人靠近,讓人覺得心安。

她熟睡的樣子也是極美的,但是憔悴了不少,自己那一刀刺在她的背上,流了不少血,現在傷口還可見翻開的皮肉,想必很疼吧。

趙訓炎抬手想要去撫她肩上的傷口,可火光映照下,她的五官變得柔和起來,沒有醒來時對著自己的淩厲。

他抬手想去撫摸她的臉,此時樹叢中卻傳來異動,他渾身緊繃,推了推楚姒:“醒來,有猛獸。”說罷,轉頭迅速撿起地上的木棍。

楚姒迅速清醒,待看清,不遠處已經走出一隻白毛老虎:“鐲子給我……”楚姒忙道。

趙訓炎想罷,麵色微沉,抽出一把不過巴掌大的匕首給她:“拿著。”說罷,便見那猛虎撲了過來。

此時的京城官道上,林傅已經兩天兩夜沒有休息,勒住韁繩停下,看著來回稟的眾人:“還是沒有蛛絲馬跡嗎?”

“是,我們順著那溪流往下走,發現有一個岔路口,大人,可要分批去找?”

“岔路口?”林傅麵色微沉:“好。分批去找!”說罷,正要離開,便聽得黑夜裏傳來打鬥的聲音。

“大人……”

林傅本不打算多管閑事,可卻見一個黑影匆匆朝她跑了過來:“救命!土匪殺人啦!”

飛奔過來的女子大喊,林傅一聽這聲音,還怔了一下,旋即提刀加入了戰鬥,直到將追來的人全部斬殺,才看著準備溜之大吉的黑影:“綠檀!”

綠檀怔住,呆呆的回頭:“怎麼是你?”

“我還想問怎麼是你呢!”林傅麵色黑沉:“你不是跟著南疆使團一路往京城去嗎,怎麼在這裏出現?你的使團呢?”

綠檀一聽這事兒,氣焰就消了:“出了事,我現在要立刻回南疆去。”大皇兄與趙訓炎、朗月邱勾結這等醜聞,她自然不想說。

林傅也並沒有多懷疑,他現在隻想去救楚姒,看了看前路:“你往哪個方向走?”

“就這條路,到前麵的丹霞鎮買一匹馬,然後回南疆。”綠檀道。

林傅看了看,正好同路,便道:“我也要去丹霞鎮,一道過去吧。”說罷,翻身上馬,並不再多耽擱,指了指一旁的人:“把馬讓給她。”

綠檀微微咬唇,還是上了馬。

兩人連夜往丹霞鎮奔襲,到了以後,綠檀換了身衣裳偽裝了一番便買了馬走了,林傅則是留下探聽情況。

林清愚這會兒還沒醒來,太醫看過,說是體內積壓的毒已經爆發,根本都活不長了。

侯夫人在一旁哭成了淚人:“我也不活了,兒子沒了,兒媳也沒了,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鄭雲跟在一邊,看著劉太醫:“您就不能再想想辦法嗎,難道就……”鄭雲堂堂一個將軍,也忍不住哽咽起來。

劉太醫歎息的搖搖頭,朝站在牢外的趙煊逸抬手作揖:“皇上,老朽實在是無能為力了,若是不然,您還是請其他的太醫來看看吧。”

“還請什麼其他太醫,太醫院就你醫術最好,你一定要救他!”鄭雲惱道。

一旁的雲頌伊忙拉了他一把:“好了,皇上還在呢,你小聲些。”

鄭雲這才忍下,看了看趙煊逸:“皇上,求求您救救清愚吧,他還這麼年輕,他還……”

“劉太醫,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趙煊逸寒聲道。

太醫搖頭:“此毒積壓多年,本來他白了頭發之時,便注定不能再發作的,如今毒氣攻心,又沉睡不醒,怕是沒法子了。”劉太醫歎息著搖搖頭,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又朝趙煊逸看了看:“皇上,臣年紀也大了,如今紮針都紮不準了,想請辭告老還鄉,還請皇上準允。”

趙煊逸背在身後的手死死握緊,看著他花白的頭發和微顫的胡子,並沒有多阻撓:“你長子……”

“長子不孝,與人打鬥時,弄斷了左手,這輩子怕是也行不了醫了,老朽這門手藝往後望能傳給幼子……”

“你幼子尚在繈褓,等他能學,你也死了。”鄭雲沒好氣的在一旁道。

劉太醫抬眼看他:“你這……”

“好了。”趙煊逸不想聽他們爭吵:“既如此,你便退下吧。”

“多謝皇上聖恩。”劉太醫說完,偷偷舒了口氣,看了眼躺在那草堆上麵白如紙的林清愚,轉頭便退下了。

“皇上!”鄭雲還要說什麼,趙煊逸卻隻沉了臉,轉身欲走,一直未曾說話的林竹隱卻朝他跪了下來,這一跪,讓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趙煊逸。

“皇上,草民懇請皇上,能讓清愚……死在家中,而不是這大牢裏。他犯下的罪狀,罪不至死,草民願意將林家盡數家產交上去,隻求皇上能夠答應,讓他回家!”林竹隱眼眶發紅,侯夫人捂著嘴泣不成聲,鄭雲見此,也跟著跪下:“我也願意把所有的東西都交出來,清愚在朝廷,就算有錯,也是功大於過,還請皇上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放他一馬。”

“你們都把朕當做苛政暴君麼!”趙煊逸壓製著怒氣,可語氣裏還是掩飾不住他此刻的憤怒。

“草民不敢!”眾人皆是跪下不敢說話。

趙煊逸回頭冷冷睨了一眼林清愚,半晌,才道:“三日後,若是還無清醒跡象,便準你們接回去。”

“三日……”侯夫人差點驚呼出聲,林清愚為了之前的事,已經是奔波好些天未曾進食,如今他還要三天,便是個好好的人也要活活餓死了。

“怎麼,有問題嗎?”趙煊逸寒聲道。

“沒有。”林竹隱堅決到。

趙煊逸聞言,這才道:“你們全部退下。”

“是!”林竹隱二話沒說便起了身,扶著侯夫人一道出了大牢。

鄭雲站在原地,之前對趙煊逸是失望,現在便是憎惡了。

好在雲頌伊還在,扯了扯他的衣袖:“走吧。”

“等等。”趙煊逸看了眼雲頌伊,他記得雲頌伊是楚姒最偏疼的朋友,想起失蹤的楚姒,趙煊逸心底好歹柔軟了些:“雖然鄭雲屢次違背朕的旨意,但是朕可以不跟他計較,朕今日於此賜婚於你們二人,雲頌伊賜封五品縣主,擇吉日完婚,也算是替清愚衝喜了。”

雲頌伊不曾想他居然這個時候賜婚,可賜她五品縣主,是想籠絡她麼?

若是換做以前不懂事的時候,她還真就感激涕零了,可是以前那個傻乎乎的雲頌伊早就不見了。

“多謝皇上恩賜。”雲頌伊又扯了下鄭雲的衣袖,鄭雲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拱手行了禮。

待他們離開,趙煊逸看著他們的背影,眼眸微垂,這個鄭雲也跟林清愚一樣,被一個小小女子所驅使,若是這位雲家小姐在,雲夫人在,他便不敢造次吧,自己也不必落得一個忘恩負義之名。

趙煊逸走進牢中,看著麵容始終沒有一絲變化,氣若遊絲的林清愚,讓人都退下,自己在他身邊拿了把凳子坐下。

“今日這樣的情況,一定在你的意料之外吧。”趙煊逸慢慢問著,自然,林清愚依舊絲毫的回應也沒有。那種終於贏了他的感覺,既讓他覺得痛快,卻又為自己這般的極端而覺得恥辱,可再恥辱他也不會停止的,所有擋住他路的人,他一個都不會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