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煊逸盯著他,他依舊隻是躺在那兒,如同死了一般,沒有任何的動靜。
“朕不知道你到底是在裝還是真的昏死過去,但是朕可以答應你,隻要你能熬過這三日,朕一定放你走,但是你要記住,朕是顧念你以往功勞才放你出去的!一國之主,該做什麼,要做什麼,我想你應該很清楚。”趙煊逸說罷,便站起了身,轉頭直接離開了。
等到牢中又變得安靜了,林清愚才緩緩睜開眼睛,眸光似寒冰。
等到天際泛起魚肚白,那奄奄一息的白虎才終於徹底的斷了呼吸。
楚姒手中的匕首狠狠刺入了它的肚子,而趙訓炎的一條胳膊還在它嘴裏,另一隻手滿是鮮血,緊握著已經刺穿了它頭部的木棍。
待這白虎死了,趙訓炎看了眼同樣受了傷冒出鮮血的楚姒:“你沒事吧。”
楚姒睨了他一眼,將匕首拔出來,默默走到溪水邊清理身上的血跡,但衣衫上全是鮮血,就是想清理也清理不幹淨。
“我們要盡快離開。”楚姒篤定道。
“你不怕林子裏有更多這樣的猛獸?”
“留在這裏不也是坐以待斃?”楚姒看著他手臂上猙獰的傷口,握緊手裏的匕首恨不得現在就上前了結了他。他已經毀了自己的前一世,這一輩子,她不會容許他再毀了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家和幸福。
察覺到楚姒眼底的殺氣,趙訓炎停下收拾傷口的手,冷笑起來,朝她揚了揚原本屬於她的鐲子:“你覺得是你快還是我快?”
楚姒嘴角冷冷揚起:“那你就時時刻刻提心吊膽吧,我一定會親手了結你。”說罷,便提步往溪流下遊走去。
趙訓炎看著她,寒聲道:“在這裏等著,朗月邱不會讓我死的。”
“為什麼?”
“因為她的命跟我綁在一起,我要是死了,她也別想活。”趙訓炎冷哼一聲,他的信號彈已經放出去兩日了,朗月邱的人應該很快趕來了才對。
楚姒仍舊不信,可這時林子裏又有聲響傳來,正當她準備殊死一搏時,卻出來了十來個黑衣人。
“趙訓炎?”
“你們是朗月邱的人?”趙訓炎上前一步,為首的亮出自己的腰牌:“我們是大皇子的人,跟我們走吧。”說罷,轉身又入了林子,可還沒走幾步就看到一旁的楚姒:“你怎麼還帶著她?”
“她還有用。”
“哼。”為首的冷笑一聲:“安平侯已經被貶為庶民,攝政王更是被她們的皇帝扔進了大牢快要死了,要她還有什麼用?殺了……”說罷,他直接提劍而來,趙訓炎抬手便將他的劍打開:“你們確定林清愚死了?”
為首的皺眉:“傳出了消息,快死了。”
“那就是還沒死,沒死就可能發生變故,他是什麼人,我比你們了解。貓有九條命,他怕是有十條。”趙訓炎道。
見他這麼說,為首的並沒有再阻攔,反正在他們看來,楚姒也不過是個小女子罷了,卻沒察覺到楚姒此時已經恨紅了的眼睛。
從林子出來,一行人直接上馬往前趕,但是趙訓炎已經體力不支:“我們要先找個地方休息一下,我需要藥。”
為首的瞥了他的胳膊一眼,麵色冷沉:“前麵有個丹霞鎮。”說罷,直接駕馬而去,趙訓炎看著被另一個黑衣人抓著放在馬上的楚姒,眉頭微微皺起。
林傅這邊,在丹霞鎮打聽了一圈,根本沒有任何疑似楚姒和趙訓炎的消息,他們便打算繼續往前去找,一大早便收拾好了行囊,換了快馬往前去了,他沒看到的是就在這座客棧不遠處的某個小巷子裏,楚姒被人捂著嘴摁在牆角裏,眼睜睜看著林傅離開。
待林傅走了,趙訓炎才走了出來;“我就知道林清愚另有安排。”
“現在怎麼辦?”
“不急,他們在前麵,我們慢慢跟著後麵走就行了,反正大皇子已經在往南疆的方向去了,朗月邱這會兒怕是已經到了南疆,我們遲一些也不打緊,再者,他們也不一定是往南疆而去。”說罷,看著似乎冷靜下來雙眼淡漠的楚姒,道:”把她看緊,她的鬼主意可多著呢,畢竟這裏還是他們的地界兒。”
“是!”
幾人一道往客棧而去,客棧老板偷偷看了看通緝令,臉一下子白了,忙哆嗦道;“幾位爺,小的店子小,如今已經是住滿了,你們看這……”
為首的沒察覺出異常來,隻沉著臉道;“那你們先上點吃的來,爺快餓死了。”
“吃吃吃的……吃的,也沒有吃的……”掌櫃的繼續哆嗦。
“你糊弄誰呢!”
趙訓炎將他攔住,盯著掌櫃的微微顫抖的嘴角,笑著靠近:“說吧,為什麼不給我們客房?”
“我我……小的……”
“說!”為首的直接亮出劍,掌櫃的這才將藏在櫃台下的通緝令拿了出來,裏麵赫然就畫著趙訓炎的畫像,可一張尋找楚姒的畫像。
趙訓炎皺眉,看了看外麵:“道,此處不宜久留,馬上出發。”
“那你的傷……”
“到下一個地方再買藥吧。”趙訓炎回頭看了眼楚姒:“沒想到居然是趙煊逸在找你。”
楚姒並不應聲,趙訓炎卻一把抓著她扔上了馬,騎著馬快速離開了丹霞鎮。
掌櫃的瞧見他們都離開了,這才腿軟的癱坐在了地上,小二瞧見地上落下的一支簪子,忙撿起來給他:“掌櫃的,您瞧,這是方才那位夫人丟下的。”
想起楚姒的畫像來,掌櫃的忙道:“快,快送去官府!”
楚姒半途被人打暈了,再醒來時,已經到了一個不知名的小鎮,外麵天色已經黑了,但她的房間裏還亮著燈,桌上放著些吃食。
楚姒勉強起了身,發現身上傷口已經處理幹淨了,衣裳也被換了,麵色猛地沉下來。
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楚姒警惕的想要去拿那把匕首,但是她身上所有的朱釵匕首全部被人收走了,隻留下一條緞帶用來綁頭發。
“您醒了。”
是個小女孩的聲音,楚姒看過去,見她不過七八歲的樣子,手裏端著木盆,放著一塊白色的毛巾。
“是我跟我娘一起給您處理的傷口,還換了衣裳,不過朱釵首飾我們都沒拿,全部被與您隨行的公子拿去了,公子還讓我拿了這個來給您。”她說完,將木盆放下,從胸口摸出一個布包來,打開,裏麵竟是一支梅花頭的玉簪。
“這位公子待您可真好呢。”小丫頭笑嘻嘻的說著話,但看著楚姒始終冷沉的麵色,怯怯閉上了嘴:“夫人,您還要我幫你做什麼嗎?”
“這裏是哪裏?”
“這裏是雲海縣,過了咱們這裏,可就到南疆了呢。”小丫頭笑著,轉頭拿了包子過來:“您吃些東西吧,聽他們說您都昏睡三四天了,也沒吃東西。”
“三四天?”楚姒手心微緊,從床上下來,可不等出門,守在門口的黑衣人便麵帶殺意的將她攔住了:“天一亮就去南疆,你別想再耍花招!”
楚姒啪的一聲將房門關好,看著桌上的食物,才覺得腹內空空,手軟的都沒有力氣去捏筷子,便打算先喝點湯。
“別……”
小丫頭忙將她攔住,壓低了聲音:“吃包子就行。”然後朝著其他的吃食擺擺手。
楚姒立即反應過來,她這是在告訴自己其他的食物都有毒吧,隻不過楚姒並沒有全信她,但不管有沒有毒或迷藥,她還是不吃為妙,左右天一亮就會出發,到了外麵客棧,他們總不好明目張膽的下藥。
小丫頭見她不信,忙塞了一個到自己嘴裏,再悄悄道:“是一個叫綠檀的姑娘讓我幫你的。”
楚姒身形微微頓住,懷疑的看著她,她怎麼會知道綠檀?而且綠檀不是悄悄潛入京城了麼。
見她懷疑,小丫頭從袖子裏拿出個貓眼石來,楚姒見罷,這才信了,這顆貓眼晶石是綠檀的,串成了手鏈隨身戴在手上,應該不會輕易落入其他人之手。
“她還與你說了什麼?”
“她隻說讓我把這個東西,等你醒了以後交給你。”小丫頭拿出張疊得很小的紙來,楚姒微微頷首,外麵卻不耐煩了:“好了嗎?”
小丫頭忙點頭:“好了好了。”說罷抱起地上的水盆,衝著楚姒道:“夫人,那我明兒一早再過來伺候。”說罷,便忙抱著水盆跑了。
楚姒看著依舊守在門口的人,坐在桌邊開始準備吃晚飯,那幾人見並無異常,這才扭過了頭去繼續守著。
楚姒將紙條打開來,綠檀說讓她稍安勿躁,等到了南疆再說,在南疆她可以回皇族求救,但在這裏,她根本是孤立無援。
楚姒想起林傅來,既然綠檀知道了消息,那麼林傅也應該知道了才對,怎麼絲毫不見他過來。
她將信紙點了火燒掉,將灰淹沒在茶杯中,這才轉身到了窗邊,本想開窗,窗戶卻已經被人釘死了,她無路可逃,外麵卻傳來了一陣腳步聲,而後在她的房門前停下,楚姒微微皺眉,忙在屋子裏找了些紙片點著扔在桌上,便瞧見趙訓炎走了進來。
趙訓炎在外麵便嗅到有紙張被燒毀的氣味,等進來看到楚姒正在燒紙時,看了看左右,左右的人迅速上前將火撲滅,可等仔細一瞧上麵的字,不過也就是些廢舊紙張罷了。
“你在做什麼?”趙訓炎寒聲問道。
楚姒不去看他,淡淡將手裏的廢紙扔在一側:“怎麼,怕我燒了這裏?”
“若是燒了這裏,第一個死的人就是你。”趙訓炎冷笑起來,走到她跟前看著她已經恢複了些許血色的臉,這才道:“你別想動什麼歪腦筋,我已經吩咐下去了,但凡你有要逃走的跡象,不用問我,直接殺了你。所以,你最好還是給我安分一點!”他抬手要去捏楚姒的下巴,卻被楚姒躲開。
“你過來就是為了說這一句的?”
“自然不是。”趙訓炎見自己的手撲了個空,淡淡收回,淺笑著看著對自己依舊滿麵憎惡的楚姒,隻道:“我過來,隻是想跟你說說話。”
“可我不想跟你說。”
“是嗎?前世的事,你不想好好聊一聊?”趙訓炎莞爾:“而且我還聽說了,林清愚得的病,需要一味極重要的藥引子,便是連心蠱,而我的體內,正好有這傳聞早已絕跡了的連心蠱,你不想要麼?”
“你體內的是連心蠱?”楚姒微訝,但想起他之前說的話,他跟朗月邱的生死綁在了一起,怕就是這連心蠱的力量。
趙訓炎見她終於有了出了憎恨以外的情緒,這才抬手讓人都退下,在楚姒桌對麵坐下。
“沒錯,我的體內有你要的藥引,你若是逃走了,林清愚可就真的沒人能救了。”趙訓炎看著她似乎下了決定的樣子,期待道:“怎麼樣,還跑麼?”
“你不怕我殺了你。”
“你殺便是,隻要趕在我殺了你,殺了林清愚之前。”他狹長的眸子越發的陰冷起來,知道她依舊癡心向著林清愚,便恨不得現在殺了她:“楚姒,你前世既然可以為了我犧牲你自己,為何這一世不能……”
“因為那個楚姒已經死了。”楚姒不願跟他跟他多提前世之事,本來隨著肚子裏孩子的離去,前世的事情她已經要漸漸放下,可是他卻死追著不放。
“你不是還好好活著麼?你一定能想起前世那種愛慕的感覺……”
楚姒抬眼看著他,冷笑一聲:“先不說我對你隻有恨意,便是我真能想起,那也隻是讓我覺得恥辱而已,我曾憎恨我自己,怎麼會一腔癡心錯付,怎麼會任由你擺布,最後還讓你將我的真心踩在腳下,害死了我身邊所有的親人。”
趙訓炎手心微緊:“如果我沒有殺了……”
“沒有如果。”楚姒站起身來,已經不願跟他多談:“發生了就是發生了,從來沒有什麼如果不如果。我不會逃走,但是趙訓炎,我一定會挖出你的心!”就像前世你將我的心扔在地上碾碎一般。
趙訓炎看著她冷漠至極的臉色,心裏的酸澀越來越多,但他不肯承認,他現在已經下賤到明知她要殺了自己,還愛她愛得情願讓她殺了自己。
趙訓炎站起身來,看著她冷漠的眼神,心頭傳來奇怪的疼痛,曾經在屢次見她要殺了自己時,這股疼痛都曾傳來,讓他恨不得挖出這顆心。
“楚姒,你……”
“而且你前世對我做過的事,這一世不也對楚蓁蓁做過了麼,隻是我與她不同,他能毀了你一隻眼睛和容貌,而我沒有。”
楚姒的話成功激怒了趙訓炎,他直接拔出劍低著楚姒的眼睛:“你信不信我同樣可以挖了你一隻眼睛!”
楚姒下巴微微抬起:“你現在是覺得自卑了麼?”
“楚姒!”趙訓炎越發的羞惱,在自己心愛的人麵前,他希望自己是完美的,是讓她傾慕的,而不是她現在鄙夷的眼神和諷刺的話語。
楚姒不說話,麵色平靜的如同這黑夜。
趙訓炎用盡全力才壓製下自己的怒火,抬手便直接在她脖子上劃出一道血痕:“別以為我真不敢殺你,楚姒,你好好想清楚,你跟著我出來這麼久,你以為你的貞潔名聲,外人會以為還在麼?你以為你真的還能回到以前麼?不可能,除非嫁給我,跟我一起享受這榮華富貴和無上權利。”說罷,收回手裏的劍,直接提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