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禦史看著他憤憤道:“祭天所需乃是貴女,怎麼,劉大人是打算讓自家女兒出來祭天嗎!”
這說話的劉大人立馬白了臉:“你胡說什麼?我才是二品大員,況且女兒頑劣,何以能稱得上‘貴女’二字?我瞧著馬禦史家的小孫女不錯,馬禦史乃是兩朝老臣,又被皇上擢升特一品大員,您家的孫女才是當之無愧的貴女!”
“你個小人!”馬禦史大惱,而後才忙轉頭看著趙煊逸:“皇上,祭天需要將供奉的貴女活活燒死,這哪裏是祭天,這根本是慘無人道的暴君之行啊……”
“好了!”趙煊逸本來揉著眉心聽他們說話,如今聽到‘暴君’二字,麵色一下子就沉了。
李瀟站在一旁垂首不說話,因為安平侯和攝政王這等功臣全部落得了個被趕出京城的下場,所以民間不少人都傳皇上是暴君,他現在最不願意聽到的便是這兩個字,他們還屢屢在這裏說,皇上不生氣才怪。
趙煊逸看著堂下的馬禦史,現在留下來真正為百姓為社稷的老臣已經不多了,他並沒有打算將馬禦史怎麼樣:“好了,馬愛卿,此事容後再議。”
“皇上……”馬禦史仍舊想勸他放棄,但趙煊逸卻惱了:“朕說好了,不要再提這個話,朕自會慎重考慮的。”
馬禦史愣住,看著他暴怒的樣子,想說話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眾愛卿可還有其他事情要奏?”趙煊逸寒聲道。
“回稟皇上……”
一眾的大臣又開始說起如今的問題了,以前做太子時便知問題不斷,如今真到了手裏,才知棘手。
趙煊逸好容易耐心一個個聽完,這才道:“今天先到這兒吧,朕乏了。”
“皇上,還有豫親王和楊老將軍之事,他們如今帶著十萬精兵在南疆邊境,既不進攻也不撤回,如此浪費人力物力……”馬禦史沒說完又被人打斷:“那叫不戰而屈人之兵,等南疆人知道愚弄我朝的後果了,他們自會乖乖成為附屬國,年年上貢。”新提拔上來的將軍道。
趙煊逸聽著都對他的話嗤之以鼻,但不管怎麼說是他自己提拔上來的。
“南疆之事不急,等朕處理好了京城一事,自會下令。”趙煊逸說完便徑直站起了身。他遲遲未讓趙恪動手,是希望南疆忍不住先動手,這樣他在打也就師出有名,至於到時候趙恪和楊老將軍出了什麼事,百姓們便是要怪,也怪不到他的頭上了。
“退朝!”高公公在一旁高聲喊完,上前走到李瀟身邊:“李大人,皇上請您去養心殿候旨。”
“是!”李瀟拱手,馬禦史聞言忙湊了過來,苦頭婆心道:“李大人,你一定要勸勸皇上,祭天之事真的不能行啊!”
李瀟淡淡看了他一眼,便提步離開了。
瞧見所有人都不把馬禦史放在眼裏,方才的劉大人也笑著走過來,笑道:“馬大人,你說你一把年紀了,皇上年輕氣盛,你怎麼就不能讓著他一點呢。”
“皇上年紀小,但江山社稷可不顧不得他年紀小啊!”馬禦史氣得老眼微紅。
那劉大人瞧了他一眼,諷刺的笑了一聲:“這可是金鑾殿,您說話可小心些,被回頭觸怒龍言被砍了頭……”
“你……”馬禦史看著站在周圍看熱鬧的一眾人,氣得直捶自己心口:“先帝啊,你睜開眼睛看看……”他話還沒說完,便直接氣得暈了過去,旁邊的大人們忙做鳥獸散,隻有太監們瞧見了,才趕忙讓人給抬出去了。
楚姒換上了一身男裝,才回京城便先去見了雲頌伊和鄭雲。
她們已經成婚了,住在西郊的一處小院子裏,但四周都有人看著,她們根本不可能離開京城半步。
瞧見楚姒幾人過來,雲頌伊嚇壞了:“你們被人發現了嗎?”
“放心吧。”媚娘過來道:“我使人引開了才得以進來的。”
雲頌伊這才點點頭,忙拉著她們進了屋:“這就好,要是被發現了,你們可就真成了籠中鳥,任人宰割了。”說罷,又急急去尋了小福兒和傅大娘來,小福兒一瞧見楚姒,哇的一聲就哭了起來,怎麼哄都哄不好。
“小姐,您沒事吧,奴婢還以為……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小福兒邊抹眼淚邊抽抽搭搭的,傅大娘拿著手帕擦了擦眼角,也跟著走了過來笑道:“你這丫頭,小姐回來是好事,你怎麼成日就知道哭呢。”
小福兒哭得隻打嗝,根本停不住:“奴婢也是……太擔心小姐了嘛。”
“好了,快去收拾廂房。”雲頌伊忙道。
楚姒在一旁看她,挽起了婦人髻,人也利索了不少。掃了一圈這屋子,好似沒有下人在,就連泡茶這等活兒都是雲頌伊自己在做。
似察覺到楚姒的疑惑,雲頌伊將茶端來,才道:“我們就是叫了下人來,也是成日看著我們,倒不如不要,省得一天到晚也沒個清淨。”
她在一旁坐下,林清愚這才問道:“鄭雲呢?”
“他去瞧楊公子了。”
“楊辭?”
“嗯。”雲頌伊看了看楚姒,言語間有些吞吞吐吐。
“出什麼事了?”楚姒一瞧便知有問題,上次離開時,楊辭斷了一隻手,不知有沒有中毒,如今楊府就剩下他和楊盈,還有一個楊謙修,楊家光榮不在,不知還有多少欺負上門的。
雲頌伊看她,微微抿唇,道:“姒兒姐姐可還記得雲康?”
“記得。”雲家小公子,之前成日跟焦思邈混跡在一起,後來昏迷,再醒來後,便是雲頌月時那前後了:“可是雲康與楊辭有何關係?”
“雲康如今入贅到了王家,那王家小姐原就是愛慕楊辭的。王家在京中勢力不大,但大大小小的商戶都跟他們關係極好,自雲康入贅後,這王小姐便同他一起,唆使了這些人沒事兒便嚼舌根子,楊家人去買東西也都把價格抬高好幾倍。如今楊家也不富裕,聽聞為了救治楊辭,楊盈將自己的不少首飾都給當了,偏生以前跟楊府有來往的大人還當做看不見,特別是那京兆尹……”雲頌伊氣得不行:“我也去尋過雲康,可他的意思是,他就是故意報複,見誰低就要踩誰。我與他爭執不過將他打了,這會兒鄭雲怕還在前頭跟他們理論呢。”
“這王家竟猖狂至此?”林清愚有些不信。
“因為王家還跟如今的李大人,關係曖昧。”雲頌伊到底還是說了出來。
這李大人是誰楚姒不用想也知道,但李瀟斷不可能成日跟商戶混在一起,做這些事的,怕是苦了半輩子,一旦得勢迅速翹起了尾巴的李夫人。
“你可知道綠芽的情況?”楚姒又問道。
提起綠芽,雲頌伊又是一陣歎息。
“自你走後,綠芽便沒了依仗,便是我去尋她,李夫人也沒把我這個小小縣主放在眼裏的,隻聽聞孩子好似沒了,那東郡王府的小小姐也過了門,剩下的便不得而知了。”
楚姒跟林清愚對視一眼,林清愚隻是抬手抓著她:“清官難斷家務事,她自己甘之如飴,你便是再以為是砒霜也是沒用的。”
楚姒哪裏不知道這個道理:“我明白。”
“嗯。”林清愚微微頷首,轉頭廂房已經準備好了,鄭雲也回來了。
一瞧見林清愚幾人,鄭雲激動的立馬上前來,楚姒看他,胡子也剃了,露出一張五官明朗的臉,雖少了之前的威猛,卻多了幾分清俊,看著舒服多了。
楚姒見他手指上有血,微微揚眉:“我跟媚娘先回廂房。”
“好。”林清愚頷首,鄭雲忙道:“我們書房說話。”說罷,便匆匆帶著林清愚往書房而去。
回到房間,小福兒又開始嘰嘰喳喳圍著楚姒轉,媚娘倚在一旁的軟榻上笑道:“夫人,要不要我們動手去教訓教訓那雲康?”
“不必了,根本原因不在這兒。”楚姒悠悠推開房間的窗戶,讓外頭的風吹進來,驅散些悶熱:“楊府勢微,雲康不過是小人之心,沒法對別人下手,便拿楊府來出氣,來逞威風罷了。與他抱有同樣想法的人不少,我們要一個一個教訓,遲早會暴露了。當務之急,是讓楊家人暫時離開京城。”
“離開京城?”小福兒不解:“楊家的府邸都在京城,怎麼離開呢?奴婢以為,等楊老將軍回來,他們就不敢造次了,屆時楊老將軍一定會好好教訓他們的!”小福兒想想便覺得痛快。
楚姒屈指彈了下她的額頭:“我們假定的前提就是,老將軍暫時不會回來。”若是真按照林清愚的計劃,大軍壓境,城內跟他和自己有關的人都會有危險,要趁大軍過來之前將她們全部帶出去才行。
“老將軍不會回來?”小福兒不解,媚娘卻一改方才懶散的模樣,坐直了身子:“我去安排。”
“你帶不走他們的,今晚我去見他們。”楚姒道。楊謙修是個淡薄性子,但楊辭卻是個倔驢性格,老將軍未歸,無緣無故叫他們離開,他絕對不會同意的。
這頭,鄭雲還在跟林清愚說今日雲康之事:“這王八蛋,小爺我打斷了他一條腿,我看他還敢成日使壞!居然還跟伊兒動起了手,好在伊兒沒吃虧,不然我砍死他個鱉孫。”
林清愚睨了眼他:“她也聽你成日說這些粗話?”
鄭雲突然變害羞,撓撓頭笑道:“她養了隻老鼠當寵物,在她麵前我可不敢造次。”
林清愚笑著搖搖頭:“說說鄭家人吧。”當初隨明月一起把自己帶到無極閣後,便再沒了消息。
鄭雲一聽鄭家人,不知該怎麼說,為難的在一旁坐下,端起茶就悶頭灌。
“那是茶,不是酒,慢慢說吧。”林清愚在書案前坐下,看著書案上龍飛鳳舞的‘檢討書’,默默替他收了起來,這才坐下。
“他們還是想讓我回家去,繼承鄭家衣缽,可是你也知道,我根本就不是治病救人的料,讓我拿銀針,還不如拿刀槍來的痛快。”鄭雲很是苦惱:“而且他們知道我私自就成了婚以後,氣得要來把我抓回去,因為上次他們幫著明月把你擄走的事,我好歹發了一通脾氣他們才允我幾月,我現在也在想法子該怎麼辦呢。”
“鄭家家族住在邊境峽穀中,號稱三千‘毒手’,統治這三千人可比你手底下的幾千士兵強。”林清愚繼續道。
鄭雲擺擺手:“下毒這樣的手段我可不屑用,還是真刀真槍打得痛快。”
“既如此……”林清愚彎起眼睛來,笑看著他:“那幫我一個忙。”
“你說吧。”鄭雲忙道,而後聯想起他方才說的鄭家,懷疑的眨眨眼:“你不會是打算讓我回鄭家吧。”
“聰明,鄭雲,你成婚以後,比以前懂我了不少。”林清愚眼睛眯狐狸眼:“我需要你去鄭家,將那三千人帶出來。”
“可那三千人雖然有用,卻也抵擋不了朝廷的幾十萬大軍呐!”鄭雲依舊不明白林清愚要做什麼,但林清愚隻是笑道:“我不要你開拔過來,你去給我騷擾騷擾番邦那幫人就行,對了,要偽裝成南疆人。”
鄭雲懷疑的看著他:“挑撥起南疆跟番邦之間的仇,對你有什麼好處。”
“當然有好處,這樣的話,豫親王就處於進可攻退可守的地位,如若南疆失手,抵抗不了番邦的精壯兵馬,跟我朝求救,屆時你可就立了大功了。”林清愚笑開。
鄭雲看著他的笑,渾身雞皮疙瘩,他算計人時就喜歡這樣笑,平白讓人覺得沒毛骨悚然。
鄭雲懷疑的看著他:“你說真的?”
“當然是真的。”林清愚點點頭。
鄭雲眨眨眼,想了想:“倒也不是不可以,隻是我這一走,就得帶著伊兒他們一道走,我們走了,你們可怎麼辦。”
“好辦。”林清愚起了身走到他身前:“我不要你現在走,你遲些時日再走,隻要你肯答應我回去就行。”
回去?重點還是在回去?
鄭雲愣愣點頭,總覺得這自己好像鑽進了套裏,拉著林清愚的衣袖:“你該不會坑我吧。”
“不會,自然不會,我現在拿你當兄弟!”林清愚笑容不減,鄭雲越發覺得瘮得慌,還想再說,林清愚已經提步離開了。
出了門,林清愚拐角便遇上了一個帶著黑衣黑帽的人。
“妥了?”
“妥了。”
“好,我會把趙訓炎給你帶來。”說罷,轉頭便離開了。
鄭家的毒術無人能及,而且素來神龍見首不見尾,在南疆也一定有不少探子,找到一個趙訓炎再帶出來對嚴一可能是難事,對於他們怕是容易許多。
林清愚回頭看著麵色微沉的鄭雲,笑起來:“那裏是你的家,有你的父母兄弟,你遲早是要回去的,包括雲小姐,她總不能嫁過來,永遠不見公婆吧?”
鄭雲皺眉,想想又覺得有道理,雖然他好像才被林清愚給賣了。
“還有。”林清愚幹脆轉身走過來,鄭雲下意識的後退兩步,林清愚見此,無奈笑著搖頭:“我身上的毒已經解了,我與鄭家的恩怨也就了了,你以為不用再覺得虧欠於我。”
鄭雲微怔,看著林清愚平靜的樣子,一個大老爺們瞬間就紅了眼:“清愚……”
“再幫我辦一件事……”
鄭雲的感動忙打了個急刹車:“不……”
“小事一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