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完全不知道楚姒竟會特意邀請她,但想了想,還是盛裝打扮一番出門了,還特意帶著元珊和綠芽一起過來,好似來示威的一般。
他們來的時候,楚姒正在花廳裏將折來的鮮花放好,元珊遠遠看著楚姒經曆了這麼多事情,還能保持現在這樣的寧靜,實在是難得,難怪連林世子這樣的人物也對她這樣傾心。
楚姒聽到聲響,轉過頭看到來人,李夫人一身正紅色廣袖繡金邊長袍,一整套的金鑲玉頭麵,看起來十分華貴,但一旁來自大戶人家的元珊卻打扮的素淨許多,雪青色的對襟長裙,頭上隻並了幾朵珠花,卻都是極稀罕的式樣,不經意手腕露出的翡翠鐲子,也是水光極好。
“姑姑。”楚姒上前行禮。
李夫人見她竟知道跟自己行禮了,有些意外:“你使人請我過來,是為何事?”她絲毫不跟楚姒客套,
楚姒的姿態擺的越低,她就越堅信楚姒現在是走投無路了。
楚姒側開身子讓到一邊,待她們進去坐好了,這才道:“這次請姑姑過來,實在是也沒別的法子了。”
“哦?是嗎?”李夫人麵上的笑容大了些,有種能拿捏楚姒了的感覺:“那你且說說,是什麼事,我若是能出手的,定幫你。”
楚姒莞爾,笑著道了謝,才道:“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這幾日總是做噩夢,夢到祖母總拉著我的手,說一定要照顧好楚家,哎……”
提起楚家,李夫人的心也沉了些,楚家好歹是她的娘家,當初楚家就這樣敗落,她怎麼會不心疼,但是心疼也沒法子,事已至此,她也改變不了什麼。
“那你是打算……”
“姒兒打算,請長樂庵的主持師太過來誦經,但是您也知道,這道場一做,要七七四十九日才好,我才回京,清愚被請進了皇宮了無音訊,鄭雲又被下了大牢,我手上實在是沒有多餘的銀子來做這道場了。”楚姒滿麵的為難,但李夫人一聽,忙問道:“這七七四十九日的道場,那得多少銀子?”
“不多,請主持師太,一天是一百兩,七七四十九天,也就是四千九百兩,加上香燭之類的道具,姑姑借給我五千兩白銀就夠了。”楚姒期望的看著她,她卻驚訝的差點喊出聲:“五千兩白銀!”
元珊不滿的皺皺眉頭,五千兩並沒有多少,也就李夫人這樣鄉下來的沒見過世麵。
“娘,這五千兩府裏拿得出。”元珊道,她左右不介意這些銀子。
李夫人卻不樂意了,想她以前省吃儉用,現在平白拿出五千兩,還不是給自己用,她怎麼能不心疼:“姒兒,你看這……”
“剛好,也算是給祖母和父親做場法事了,您說呢姑姑?”楚姒直接打斷她的話說道。
楚姒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她肯定是不能拒絕,但是讓她拿出五千兩……不行,太心疼了。
“要不請別的庵裏的師太?”李夫人打著商量,心裏卻對於來這一趟後悔不跌。
“姑姑是心疼銀子了?”
“那倒不是……”李夫人繃住臉忙擺手,心裏正慌著呢,卻聞楚姒又道:“原本伊兒和雲夫人說正巧想去長樂庵祈福,可以替我點上長生燈來祈願的,但是……”
“這個法子好啊。”李夫人脫口而出,元珊垂下眼簾幹脆懶得再聽。
楚姒笑著搖搖頭:“這法子雖好,她們也有心,但是不知道伊兒卻說,他們根本出不了城,嚴家那嚴霽甫,死活攔著不讓他們走呢。”
“還有這等事?”
“嗯。”楚姒點點頭,元珊這會兒倒是抬起眼看了眼楚姒,聽李瀟說過,她向來聰慧,極少遇到這般沒法子還跟人示弱的事兒,除非,她這次的法子是利用母親。
瞧見元珊似乎看出來了,楚姒抬眼瞧著她笑道:“少夫人可願意將這五千兩之事,跟李大人說說?我一個婦道人家,總不好過去。”
“不必不必。”李夫人忙道:“去廟裏祈福肯定比勞動師太他們來這裏好,這裏的靈氣哪有那庵裏的多。”
“可是我不能離開京城,伊兒他們也是有心但無力。”楚姒微微皺眉道,李夫人卻笑了起來:“傻孩子,姑姑在這裏,還怕那嚴家人不成。”
“那姑姑的意思是……”
“放心,你使人去問問,他們可要現在走,現在走才是神不知鬼不覺。”李夫人笑道。
元珊總覺得蹊蹺,想提醒她:“母親,這件事還是跟夫君商量一下再做決定吧。”
李夫人哪裏不知李瀟一直喜歡楚姒,要是讓李瀟知道了,莫說五千兩,便是五萬兩定也會不眨眼的拿出來,便道:“不必了。”
楚姒淡淡笑看著元珊,已經使人去通知雲頌伊和雲夫人了。
不一會兒小福兒便趕了過來,道:“夫人說,可以現在就走,正好去給鄭老爺求求菩薩呢。”
“那就好,不過要避開嚴家人,怕是要他們二位受點委屈了。”李夫人忙笑道。
楚姒莞爾,小福兒點頭應聲,李夫人便直接指派了兩個跟雲頌伊和雲夫人身形差不多的下人跟著小福兒一道過去了,不一會兒她們回來,已經是換了人,但是她們低垂著臉的樣子,不仔細看根本認不出來。
“怕是要勞煩姑姑直接送出城了。”
“我送出城後,再讓人送她們直接到庵裏。”李夫人忙道。
“好。”楚姒點點頭,上前跟雲頌伊交代了一番:“你們先去庵裏,認認真真祈福便好。鄭雲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
雲頌伊抓著楚姒的手有些顫,略哽咽道:“可是姒兒姐姐,我擔心你。”
“放心吧,隻是個噩夢而已,等你們誠心告願菩薩了,我也就沒事了。”楚姒朝她眨眨眼,雲頌伊見此,這才微微頷首,他們現在留下來也隻是個負擔。
楚姒轉頭看著李夫人:“姑姑,這件事暫時不要說出去的好,不然嚴家人鬧起來……”
“你放心吧。”李夫人忙道,這件事但凡傳出去,李瀟就會知道,李瀟一旦知道,那五千兩她就保不住了。
看著李夫人出門,楚姒看了眼跟在後麵的元珊:“少夫人知道我為何不直接尋李大人嗎?”
元珊腳步微微頓住:“你放心,這件事我也不會說,但是我希望不會影響到李府。”
“隻要你們一個字都不說出去,李府自然無事。”楚姒笑道,元珊是個聰明的,她說話便也不費力了。
元珊腳步頓了頓,這才提步跟著離開了,綠芽從始至終跟在一側,一句話也沒說,隻在要走時,悄悄將自己身上值錢的物件全部留下了。
楚姒看著人全部離開,這才轉頭吩咐媚娘:“去通知紅姨,讓她的人盯著伊兒她們,一定要平安離開。”
“是!”媚娘二話沒說便提步往另一個方向去了,楚姒這才轉頭回了房間。
小福兒捧著一堆首飾玉佩過來放到楚姒跟前:“小姐,這是綠芽留下的。”
楚姒瞧著綠芽離開時為難的眼神,莞爾一笑:“這個傻丫頭……得了,把東西收起來吧,等這些事情都過去了,再還給她。”
傅大娘也跟著進來了,瞧見楚姒,道:“小姐,您把她們送走了,您自己怎麼辦?”
“總有辦法的。”楚姒笑開,看了看小福兒和傅大娘:“你們也要走。”
“奴婢不走!”小福兒使了性子:“奴婢要是走了,小姐身邊就真一個人也沒了,奴婢哪兒也不去。”小福兒抽噎著抽噎著,忍不住就放聲大哭了起來,誰都勸不住。
楚姒無奈的看看傅大娘,笑道:“放心,清愚還在,我不會有事的。”
楚姒越是安慰,小福兒就哭得越凶,沒辦法,楚姒隻能暫時不提這件事,轉頭想著怎麼把鄭雲撈出來,隻是她沒想到,不用她想辦法,皇帝到底先下了令了,說秋山圍獵,讓鄭雲過去,所以讓京兆尹打了他五十棍子便抬了回來。
送鄭雲回來的是京兆尹梁大人,他來的時候換下了官袍,隻穿著一身常服。
楚姒見他,年紀也就三十上下,尚算年輕,但跟他並無交際。
鄭雲被抬回來,楚姒便直接讓人抬去了後院。
“咦,怎麼不見鄭夫人?”梁大人問道,之前鄭雲在大牢,雲頌伊可是一天要過去看好些趟的。
楚姒一邊引著他往裏頭走一邊道:“她從大牢回來以後,哭了半天,這會兒歇下了,雲夫人也在後頭照料呢。”
“哦。”梁大人並未多懷疑,進了花廳坐下,才說明了來意:“此番過來,是知道林夫人跟前京兆尹韓大人關係甚好,所以特意過來,想請林夫人寫一封信。”
“寫什麼信?”楚姒看著他問道。
梁大人略有些不好意思,卻還是笑著道;“本官元也是韓大人手底下的學生,但那都是在十幾年前了,本來這次調到京城來,想跟恩師敘敘舊,也好討論討論京兆府的事物,奈何過來才知韓家慘劇,等我再尋人去找時,卻是找不到恩師的蹤跡了。恩師臨行前聽聞跟林夫人還見過一麵,所以我才……”
楚姒略驚訝的看他,韓敏是自己和林清愚秘密送出城的,他怎麼會知道自己跟韓敏見過,難道是趙煊逸還打算把韓大人請回來麼。
“我不知道。”楚姒淡淡笑道。
“不知道?”梁大人有些不信,但看著她麵容平靜無波的樣子,知道一下子也問不出來,隻起了身朝楚姒抬抬手:“那我也不多叨擾了。”
“梁大人……”楚姒見他要走,又開口道。
梁大人以為她是要告訴自己,但卻聞她道:“元康之事,大人可曾細細查過了,他的腿真的是鄭雲打斷的嗎?”
梁大人微疑惑的回頭:“這件事皇上不是已經下了旨意了麼……”
楚姒起身過來,道:“我並沒有其他的意思,隻是想請梁大人再細細查查,如若是這雲康與人合謀誣害鄭雲,這樣的人可千萬不能輕饒了,不然下次被他坑進去的又不知是誰了。”
“我明白。”梁大人頷首,他也不希望雲康下次再給弄進個難纏的進來,而且這次他腿斷之事的確有蹊蹺:“我會再查查,林夫人若是無其他事的話,我就告辭了。”
“大人慢走。”楚姒莞爾,看著梁大人又匆匆離開,這才帶著人轉頭去尋了鄭雲。
有大夫已經給他上過藥了,但五十棍子那也是實打實的落在了他身上。
“你這樣,還能去獵場麼?”楚姒一進來,便看到趴在床上不得動彈的鄭雲。
鄭雲為難的點點頭,朗聲笑道:“我可是在戰場的拚殺中活下來的,這點傷,那就是毛毛蟲咬了一口,沒什麼大礙的。”
小福兒瞅著他換下來的血絲呼喇的衣裳,心裏慶幸還好雲頌伊沒瞧見,不然得心疼壞了。
“那就好,明日蒙古公主進城以後,豫親王很快也會回來,你要隨時做好準備,不要死了。”楚姒叮囑道。
鄭雲又是一笑:“放心吧,死不了。”
“那你且小心吧,不然你的孩子才生下來就沒了爹,往後他們娘兩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楚姒唇瓣微微揚起,鄭雲好似還沒反應過來,擺擺手笑起來:“放心,我沒事……等等,孩子,娘倆?”
看著他震驚的眼神,小福兒掩唇輕笑:“雲小姐已經懷有身孕啦!”
“當真!”他激動的就要爬起來,可扯到他身上的傷口,疼得猛吸了口涼氣,又趕忙趴下了。
“我騙你做什麼,秋山獵場,我擔心皇上有別的計劃,你要把心給我提到嗓子眼,等豫親王一到,立馬離開京城!”楚姒囑咐道。
鄭雲陷入了狂喜當中:“那,現在伊兒和我嶽母呢?”
“現在應該出京城了。”小福兒忙道,又連忙噓聲:“這事兒你可不能讓人知道。”
鄭雲感激的看了眼楚姒:“放心吧!”
楚姒留下傅大娘照顧他,這才轉頭離開了。
從鄭雲房裏離開,已經是天色大黑,此時城外,一行幾百人的使團也快到了。
綁著鞭子一身異域特色長裙的女子掀開了馬車簾子,朝外邊的人道:“我還要坐這馬車坐多久,我不能騎馬嗎?”
“公主,這裏是中原,女子都要三從四德。”旁人忙道:“未出嫁的姑娘在外騎馬是萬萬不能的。”
她聽罷,氣得瞪圓了眼睛:“那還有多久到中原的京城?”
“我們今晚休息,明天一早就可以進去了。”旁人看著不遠處的都城,笑起來。
“好吧……”一想起此行的目的,她又覺得憂傷,但是要能見到當初驚鴻一瞥的男子,似乎也不錯。
他們在附近的小客棧停頓下來準備休息,但是半夜不知為何,客棧忽然起了大火,一時間,大火迅速的就將客棧給淹沒了。
“快,保護憐心公主!”
蒙古的武士們齊刷刷的往客棧內衝過去,但正在他們進入大火燃燒的客棧之時,一抹墨色的身影從二樓窗口飛出,手裏打橫抱著一個少女,慢慢才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