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章節 第一百六十五章 滿目瘡痍(1 / 3)

楚姒的馬不知跑了多遠,一直跑到市集人多的地方,那些刺客才沒敢直接撲上來將她抓住,但卻一直在後麵跟著,隻等著尋找機會。

她從馬上跌落下來,看著市集上眾人投來的詫異目光,鎮定站起身來,勉強站住。不過好在,現在天剛剛亮,這市集裏全是人,那些個刺客還不敢輕舉妄動。

“怎麼就你一個人?”

正在楚姒準備想法子離開時,聽得身後傳來一道聲音,轉頭一瞧,卻是之前趙訓炎安排先來鎮子裏準備房子的舊部朱峰。

朱峰臉上脖子上好幾道刀疤,所以楚姒一眼便確定是他:“他死了。”

“死了?”朱峰額間青筋暴起,似隱忍著極大的痛楚一般,他狠狠盯著楚姒:“是不是你殺了他?”

楚姒沒說話,看了看不遠處,朱峰回頭,也看到了後麵鬼祟跟著的刺客。

他沉吟半晌,麵色黑沉,卻沒有再質問楚姒,隻低聲道:“跟我來。”說罷,轉頭離開。

楚姒牽住馬,看了眼身上的血跡,麵色淡淡,隨他往前而去。

不多時,兩人便到了朱峰準備好的屋子裏,這屋子不大,但前後通透,兩麵都可以出去。

朱峰關好屋門後,院子裏便又出來五六個個人,他們均帶著恨意看著楚姒:“就是她害死了王爺!”有人忍不住大聲道。

楚姒未曾說話,她知道朱峰不會殺了自己。

朱峰看了眼眾人:“你們先退下。”

“可是……”

“可是什麼!”朱峰惱道:“她說王爺死了,但我們還沒見著屍首呢,你急什麼!”他雖這樣說,但卻已經知道趙訓炎是必死無疑了,便是看楚姒身後跟來的那幫殺手便知道,他們不會輕易放過趙訓炎的,而且趙訓炎若不是走投無路,身邊一個人也沒有了,也絕對不會讓楚姒一個人冒險過來,他一定是身邊沒人了……

朱峰不敢再想,轉頭看了眼楚姒:“我先領你住下。”

楚姒將趙訓炎所在的地點告訴了他們,而後才回去,但她看著衣衫上的血,知道趙訓炎絕對不可能活了。

遠在千裏之外的林清愚也感受到了心痛,在蠱蟲離開趙訓炎身體的那一刹那,他幾乎沒有緩過氣來,但在這樣的時候,他第一個想的,卻是楚姒是不是出事了。

一旁的趙恪忙尋了大夫來,看著他躺在床上,麵色微微凝重:“方才怎麼了?”

林清愚抬手撫著心口,現在他卻覺得心口好似有另外一種感覺了。

“王爺何時出發?”林清愚是指讓趙恪回京城之事。

趙恪道:“過兩日,他忽然送了些糧草過來。番邦已經開始偷襲我們,南疆也蠢蠢欲動,所以我想先再看看情況。”

林清愚微微頷首,坐起了身,林傅從外麵進來,帶來了京城的消息。

“皇帝今天一早禦駕親征,去處置那些叛亂的藩王了。”

林傅才說完,趙恪便問道;“那京城是誰在留守?”

“四王爺。”

“老四……”趙恪微微搖頭:“老四雖然老實,但為人膽小懦弱,怕是辦不成事。”

“還有……”林傅從袖子裏抽出一封信來:“番邦之前跟楊老將軍對上的一支軍隊已經全軍覆沒,但老將軍在撤回來的途中又遭遇到了伏擊,怕是番邦還有更多的兵已經潛入我朝境內。”

“什麼?”趙恪驚訝的抬起頭,林傅微微頷首確認方才所說的話。

趙恪忙轉頭看向林清愚:“難不成現在番邦出戰,隻是障眼法,他們的目的是直搗黃龍不成?”

林清愚微微搖頭:“他跟南疆的對戰是真的,如今調轉槍口對準我們,應該也不是障眼法。”

“那他哪裏來的這麼多兵馬?番邦並不大,要知道,跟我們這十萬大軍對戰,他若是還要將勢力分散,那就是自尋死路,他不可能沒想到。”趙恪忙道。

“現在要跟我們作對的可不止是番邦,還有南疆和各路藩王,他們隨便找個人都能合作。”林清愚道,他麵色微微有些凝重,看了看林傅:“可查到京中還有什麼人留守?”

“都是些軟腳蝦,不堪大用。”林傅道。

趙恪站起了身:“看樣子,本王要即刻回去。”

林傅看了他一樣,道:“王爺要是現在回去,可曾想過,萬一皇上來一個謀反之名,定罪於你,可怎麼辦?”

趙恪沉沉呼了口氣:“即便如此,本王也不能看著兵臨城下,讓百姓陷入水深火熱當中。”

林清愚聞言,薄唇微微掀起,笑看著他:“王爺,你走的時候,還要做另外一件事。”

“什麼事?”

“您即刻把消息送去給皇上,讓他做定奪,屆時,不管他同意或是不同意,你都師出有名,而不是擅自帶兵回城了。”林清愚緩緩道。

趙恪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若是趙煊逸不答應,陷萬民於水火的罪名,即便是他怕也不願意擔上。若是答應,便也算師出有名了。那好,本王即刻便走,這一處,便交給你和本王的劉將軍了。”趙恪看了看一直跟在身後的副將劉將軍,他一走虎符便也交給了他,由林清愚指揮,他當先鋒了。

“好。”林清愚利落應下,看著他匆匆離開,也才算是稍稍鬆了口氣,而後看了看劉將軍,道:“去下戰書吧。”

“這麼快?”

“越快越好。”早些探清番邦跟南疆的虛實,趙恪便越好及早做準備。

劉將軍沒有多疑,即刻便領命下去了。

林清愚看了眼林傅,又道:“馬上通知父親,隨時做好準備。”

“您的意思是馬上就要開戰了?”林傅問道。

林清愚微微搖頭,卻是長長歎了口氣:“做好苦戰的準備。”

戰火一旦在中原境內點燃,便就不是一日兩日可以停下的了。

天下紛爭,又不知多久能平息下來。

十一月初的天氣,外麵的光景都變得蕭索冷寂起來,林清愚起了身出了營帳,看著已經開始凋零的樹葉,麵色淡淡,隻是想著,若是姒兒也在這裏,與他一同賞著秋色該多好。

林傅站在他身側,語氣依舊冰冷:“您要一直幫著豫親王嗎?”

“等到找到姒兒,再等他坐上皇位。”趙煊逸疑心太重,若他不從權利的最巔峰落下來,天下百姓無福,他與姒兒也不會有真正安寧的日子。他想給她一個太平盛世,給她一個寧靜長久,不想讓她前半生受盡苦痛,隨著自己還要成日繃緊神經過日子。

林傅看著他眸光終日帶著哀傷,如同當初他師父為他殞命的那段時間一般,他總是把自己關在自己狹小的空間裏,略有些心疼:“我們已經加派了人手,據嚴一傳回來的消息,他們已經進入了蒙古境內。”

林清愚頷首,他已經讓趙恪去信給了蒙古王,相信不久就能有她的消息了。

“鄭雲在幫著老將軍?”林清愚問道,林傅頷首,便聽他又道:“楊辭已經來信幾次,你去接他過來吧。”

林傅微微皺眉:“他的胳膊……”

“一條胳膊而已,難道就做不好一個將軍了麼。”林清愚淡淡道。

林傅意識到自己的狹隘,點點頭:“我會讓他平安過來的。”

“嗯。”林清愚點點頭,沒再多說。

番邦的邊境粗獷,草木不多,黃沙不少,煙塵卷起,黃沙滾滾,倒是有幾分蒼茫的味道,隻不過番邦王來不及多欣賞,便被林清愚猝不及防的打得倒退上百裏。

此時的番邦王已經暴跳如雷:“他們不是下戰書了嗎!”

“是啊,可是他們才下完戰書就打,根本不按戰書上的時間來……”底下的將軍連連叫苦,他們已經是恨不得一天到晚都不脫盔甲不睡覺了,可偏生還是抓不準中原的軍隊會什麼時候、從什麼地方來偷襲。

“中原人就是狡猾,一點也不磊落!”番邦王氣得連美人也沒心思看了,大手一揮:“你們也不用再等戰書了,給我直接打!”

“那咱們不也跟那幫中原人一樣狡猾了嗎?”

“都這個時候了,還講什麼磊落!”番邦王氣得麵色鐵青,但話才說完,外麵又來戰報,說有一個獨臂小將軍,帶著一支不過百人的隊伍,已經燒了他們好些個糧倉了。

邊境的戰事越來越激烈,趙煊逸也陷入了困境當中,他不僅低估了藩王們的實力,還低估了他們的決心。他們不僅籠絡當地那些造反的暴民,甚至還跟番邦和南疆的人攪和在了一起,將他圍困在了一個小城之中。

他此時仍舊一身盔甲,站在城樓上看著兵臨城下數萬的士兵,麵色冰寒。

有副將匆匆而來:“皇上,這裏快守不住了,咱們趕緊撤吧!”

趙煊逸看著底下的人,寒聲問道:“半月以來,我們失了多少個城池了?”

“三……三個了。”副將哆嗦著後退半步。

趙煊逸痛苦的閉上眼睛,聽著底下士兵的叫囂,拳頭死死握緊。

“皇上,撤吧,咱們現在回京城去,再搬救兵也不遲。”副將繼續道。

趙煊逸睜開眼睛,入眼的不是他所期望的大好河山,而是滿目瘡痍,戰火四起,百姓流離失所,如果一直這樣敗下去,他將一直輸到京城,一點點看著這些暴民和藩王,侵吞下他的江山。

“豫親王半月前的來信,回了嗎?”趙煊逸問道。

“還沒,當時您說留中不發。但是京城傳來消息,豫親王已經私自帶兵返回京城了,所以這次您回去,一定要先斬了……”

他的話還沒說完,趙煊逸手起刀落,已經直接割斷了他的脖子。

副將睜大了眼睛,死也想不明白為何趙煊逸會突然殺了自己。

趙煊逸轉過頭看著自己城樓下站著的眾位將士,大聲喝道:“我們隻是暫時離開,但絕不會輸!”

“絕不會輸!絕不會輸!”底下的人似乎忽然振作起了士氣。

趙煊逸抬手舉起手中帶著血的刀,看著城樓上插滿的隨著寒風飄揚的旌旗,心痛猶如萬箭穿心,可他現在不能後悔,也沒有時間容許他來後悔,可是聽著外麵那群人一聲聲的嘶吼,隻得緩緩落下手裏的劍,任憑寒風肆虐,卻依舊還是帶著人連夜出了城。

他趙煊逸,又失一城。

此時的楚姒,在蒙古也聽到了中原境內的消息,不過林清愚似乎依舊未露麵,但是打得番邦節節敗退的獨臂小將軍,她似乎猜到了是誰。

她坐在一座小酒館裏,趙煊逸派來的那些人已經被朱峰的人設了陷阱解決掉了,她也隨之被朱峰的人看了起來,絲毫不允許跟蒙古的人接觸,她不知道朱峰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但是她知道,她必須要離開這裏。

掌櫃的上了馬奶酒和羊肉來,楚姒懷孕已經將近四個月,吃不下這些東西,那些人便特意跟掌櫃說了,燉些中原的補品。

“夫人是中原來的?”掌櫃的上菜時,用不標準的中原話主動問道。

楚姒不及作答,朱峰派來的人便不耐煩道:“不關你的事,不要多問。”

那掌櫃的見此,便又急急離開了。楚姒睨了他一眼,垂下眼簾安心吃飯。

經過半個月的休養,她的身體已經好了許多了,但這些人看她看得很嚴,根本不允許她走開半步。

吃過飯以後朱峰才回來,他是將趙訓炎的屍骨送回中原安葬了,來的時候,拿給了用布巾包著的東西給她:“爺死前緊緊抓著這個,想來是給你的。”朱峰寒聲道。

楚姒看了一眼,繼續吃自己的飯,方才那吼了掌櫃的人立馬猛地拍了下桌子,惡狠狠的盯著楚姒:“我警告你,你不要太自以為是了!王爺為了你這樣一個女人而死,你怎麼連一點感恩之心也沒有!”

楚姒端著湯勺的手微微頓住,緩緩喝下後,才轉過頭,拿起了桌上的布巾,打開來,隻見裏麵放著一隻小巧的銀鐲子,鐲子內側刻著‘無憂’二字。

楚姒看罷,將鐲子放在一側。

那人又要發火,朱峰卻按住了他,冷冷看了眼楚姒,將鐲子推到她麵前:“你欠王爺一條命,他已經死了,這鐲子你收著。”他沒有絲毫商量的語氣,直接就是命令了,在他們看來,趙訓炎為了楚姒而死,楚姒就應該殉葬才好,隻有朱峰稍微冷靜一些,他知道趙訓炎不想她死,所以他不會殺了她。

見楚姒始終不想拿起這鐲子,朱峰這才道:“我們不會一直看著你,但是得等到戰事過去,你替我們爺守靈三年之後,我們才會放你離開。”

楚姒微微皺眉:“我不會替他守靈的。”他死了,恩怨兩消,她也不想再跟趙訓炎有任何的瓜葛,或許他們兩本就是命運相克的,誰愛上誰都是一場災難,所以他們不管是前世、今生、還是來世,都不要再有交集,這樣的話,或許來生,趙訓炎能得一個平靜的人生。

她將鐲子推回去,平靜的看著朱峰:“他跟我沒有任何的瓜葛,才是對他好。”說罷,徑直起了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