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滴血淚(1 / 1)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那狼就沒了蹤影。直到有一天,王仙姑給你娘診脈,說她懷上了,當天夜裏,它就再次來了,還帶來了一隻七彩的大山雞,放在了院子裏。

我心裏明鏡似的,知道那雞是給你娘保養身子的。

再之後的日子裏,隔三差五,那公狼就會送一些野味過來,有時候是一隻山雞,也可能是一隻兔子,還有一次,他竟然送來了一條一米長的大魚。

它不再像從前,每一次來,隻在院子裏弄出一丁點兒的動靜來,算是給提個醒,放下東西後,也不再久留,翻身就走。

直到你降生的那天夜裏,它送來了一頭野豬,之後就再也沒出現過。

等你從娘胎裏出來,接生婆一看是個毛孩,嚇得夠嗆,就差我去喊來了王仙姑。

王仙姑打眼一看,轉身就走。

我扯住她,問她:“嬸子,你咋了這是?”

她一驚一乍地說:“狗日的,那是個雜種,是個狼怪,小小的身子裏全是妖氣,還不趕緊扔了,留著他作死啊!”

所以我才下了狠心,把你扔到了南山上,我心裏想著,如果你真是狼種,那隻公狼肯定會收留你的。

果不其然,當我把你放在河邊,躲到了樹叢後麵,沒過半個時辰,那隻老狼就出現了,它像一塊黑雲,飄下了山,停在你身邊,朝四下裏打量一番後,伸嘴叼起你,飛速返回了山洞。

這樣一來,我心裏就輕鬆了許多,畢竟它是你親爹啊。

可沒過多久,你娘就病倒了,飯不吃,茶不思,日漸消瘦,熬過了五天,就閉上了眼睛,再也沒有睜開。

說到這兒,他停了下來,低頭咳嗽起來。

我冷冷地盯著他,目光卻柔和了許多,說:“娘的死都是因為我,她是想我想死的啊!你不問青紅皂白,一扔了事,你現在睜大眼睛看看,好好看看,我像個妖孽嗎?”

他歎息一聲,搖搖頭說:“是怪我……是怪我,好在你慢慢長大了。”

“可你知道我是怎麼長大的嗎?”

“是啊,我也惦記著呢。”

我眼露凶光,緊緊逼視著他,吼道:“我天天吃野果,吃生肉,甚至還喝過老鼠奶,我他媽真成野獸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該死!我該死!”他說完,猛咳兩聲,一頭栽倒在了地上。

我起身走過去,看他噴出了一口鮮血,把地上的土都染紅了。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我心頭一軟,眼睛直勾勾望著他,對著他說:“我也就是說說狠話,其實吧,誰是爹都無所謂,我沒有必要再恨你了。”

他嘴裏發出了怪異的聲響,聽上去毛骨悚然,但嘴角卻扯出了一絲僵硬的微笑。

一陣涼風掠過,他麵部急劇扭曲變形,雙眼放大,爬上了額頭,嘴唇扯到了左邊的耳根,變得猙獰可怕。

接下來,又呼呼噴出了好幾口鮮血,雙腳猛一蹬,人就直挺挺的了。

不用靠近,我就知道,他已經死了。

剛想轉身離去,我突然聽到了一個女人的聲音:“兒呀,好在他也算是你爹,趁著屍骨未寒,把他埋了吧。”

是娘,沒錯,那肯定就是娘的聲音。

這時候,天色已晚,夜幕漸漸降臨。

我使出了吃老鼠奶的力氣,把那個不配做我爹的男人拖到了娘的墳前。

本想著讓他與娘合葬的,可腦子裏突然就冒出了娘與狼生下我的那些傳言,心裏麵一梗,便打消了那個念頭。

把他拖到了右側的空地上,突然又聽到了娘的聲音,她說:“把他埋到左邊吧。”

“為什麼?右邊不行嗎?”

“右邊還有用?”

“有啥用?”

“過幾天你就明白了。”

不管是幻覺,還是實情,隻要是娘的話,那就必須得聽。我走到了娘的墳墓左邊,跪下來,雙手拚命挖了起來。

等到把坑挖好,我起身轉到另一邊,拖過已經僵硬了的屍首,塞進去,手忙腳亂地把那個本該恨,卻又恨不起來的男人埋掉了。

等我撲打著手上的塵土站起來,長噓一口氣,抬頭望著天上密密麻麻的星星時,突然又聽到了娘的聲音:“兒呀,你也算盡孝了,我足了,知足了。”

我長籲一口氣,回頭一看,竟然看到了娘,她正坐在墳子裏麵,朝我微微笑著。

明明是陰陽兩隔,我怎麼就能看到死去的娘了呢

我剛想對她說些什麼,可娘的影子突然就不見了,眼前隻有一大一小兩個土堆。

一定是自己看花眼了,娘都死了那麼多年了,還會那麼年輕,一定是睜眼做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