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深深想到艾戈那可怕的模樣,不由得打了個激靈,用力點頭:“嗯。”
“也要注意防範其他人,比如說你的室友之類的。畢竟,這種獨特的設計,隻要看過一眼,應該就沒人能忘記這款設計的。她隻需要在艾戈麵前提起一句,也足以泄露了。”
葉深深點頭,說:“我有注意把設計稿收好,不過為防萬一,以後製作樣衣什麼的,都在沈暨那裏進行好了。”
沈暨點頭,說:“我下午幫你收拾,給你騰個空間出來。”
顧成殊聽他們無比自然地談論著,垂眼沉默,直到他們說完,葉深深殷切地轉頭望著他,才又說:“可能在設計方麵,我知道的並不如沈暨多,更不如努曼先生。所以你現在若對自己的設計沒有把握的話,可以與他們多商量。”
葉深深點點頭,又趕緊說:“但顧先生會幫忙把握我的發展方向,對嗎?”
顧成殊低低地“嗯”了一聲,說:“再說吧。”
他再不說什麼,隻沉默地喝著送上來的咖啡。葉深深和沈暨在他的旁邊討論設計的細節問題,他看著將頭湊在一起的兩人,心照不宣地為共同想到的點子而低聲歡呼,相視而笑。
咖啡的味道越發苦澀地在口腔中彌漫開來,連那香氣也令顧成殊難以忍受,不得不將它推到了一邊。
葉深深似乎還顧忌著他的存在,時常抬頭看一看他。
“顧先生……”葉深深有點迷惘地看著他,“你今天不舒服嗎?”
臉色不太好看,又居然在發呆——她從未見過顧成殊這個樣子。
而顧成殊的目光轉過來,定在她身上,似乎是在凝望她,又似乎是在望著已經永遠消失在自己生命裏的東西。
許久,他才說:“我要回倫敦了,有急事的話,你可以聯係伊文。”
葉深深愕然睜大雙眼:“你要……走了?”
在他對她說自己要在巴黎住一段時間的時候,她還以為,他會至少陪自己度過這段艱難時刻。
沈暨見她這樣,便輕拍她的肩膀,說:“成殊工作的重心在倫敦,常待在巴黎也不行,總得回去看看的。不過現在海底隧道來去不過兩三個小時,需要的話隨時可以見麵的。”
葉深深仿佛沒聽到一般,她茫然又不舍地抬頭看顧成殊,卻什麼也說不出來,隻眼睜睜地看著他,眼中千言萬語,不知該如何說,也不知自己能不能說。
而顧成殊沒有看她,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站起身說道:“深深,我過來就是跟你打聲招呼的,你……”
他的目光終於落在了她的身上,但也隻是輕輕一瞥而已,隨即便轉過頭去了:“自己努力吧,別忘記你的夢想。”
其餘,再沒說什麼,留下還未喝完的咖啡。
葉深深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看著他離去的背影。
他在推開玻璃門時,看到了倒映在玻璃上的,她的身影。但模糊的玻璃之上,他看不清她的神情,所以,隻猶豫了一刹那,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她是已經高飛的鳥,縱然他想當她翼下之風,可陪伴她比翼的已經另有其人,他托送的力量對她而言又有什麼意義?
他快步走出門,在走出他們視線之後,才放慢了腳步,任由自己沉浸在低落的情緒之中。他強迫自己不去想,然而他們兩人相偎入眠的場景,卻如揮不去的噩夢,不可控製地一直出現在他的眼前。
他的耳邊,一遍又一遍地回響著,艾戈轉述的,葉深深在夢裏對沈暨說出喜歡的表白。
那一定是她無比幸福的夢境,她與沈暨也會像剛剛他看見的一樣,執手輕吻對方的每一寸肌膚,貼著臉頰輕輕說著隻有對方才聽得見的情話,聽到對方的夢囈中都是自己的名字,然後一起笑得溫柔而幸福。
然而他從未見過她這樣的笑容,他們始終是克製而疏離的,因為她望著他的神情,常帶著一絲緊張與畏懼。所以,即使那一夜在北京,他在電梯口俯下頭,想要親吻她的時候,她通紅的臉頰那麼可愛,但眼中的驚懼卻讓他的心沉沉地落往了不見底的深淵。
所以他的唇不敢落在她的唇上,隻敢像一個好友一樣,克製地將吻落在她的額頭。
他怕一旦碰觸了自己不應該觸碰的地方,兩個人之間好不容易產生的默契靈犀,將會就此化為灰燼。她會頭也不回地從他身邊逃離,將他拋棄在自以為是的困境之中。
沒人知道,那一夜他在回去的路上,懊悔得恨不得重新再奔回去。若可以再來一遍,他一定會難以遏製地親吻她的額頭,親吻她的臉頰,親吻她的雙唇,就像掠奪一樣,將她身上每一寸可以觸碰的和不可以觸碰的地方統統占有。
然而此刻,他一點一點回溯著,卻感覺到了苦澀的慶幸。
幸好,那隻是一個可以掩飾為友情的,落在額頭上的吻。
幸好,他沒有擅自邁出那逾越雷池的一步。
幸好,整個世界都還不知道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