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生日快樂,顧先生(3 / 3)

他呼吸紊亂,在這一刻所有的一切仿佛都被他拋到了腦後,他隻能順從自己的心意,迷蒙地低聲輕喚她:“深深,深深……”

葉深深輕輕地“唔”了一聲,卻沒有睜開眼睛。

顧成殊輕拍她的肩膀,說:“進來吧。”

葉深深抬起手,無意識地將自己肩上的這隻手抓住,然後,才恍惚睜開眼睛,看著麵前的人。

他的輪廓在黑暗中呈現,是她無比熟悉的顧先生。

葉深深張張嘴,卻什麼也說不出來,最終,隻呢喃般地叫了一聲:“顧先生……”

她放開他的手,想站起身,然而維持坐姿睡了太久,她的雙腳已經全部麻木了,剛剛站起來就再度癱軟了下去。

顧成殊終於伸手扶住她,見她一臉痛苦地按摩自己的腳,便伸臂將她抱起,走到裏麵,將她放到沙發上。

葉深深有點難為情地摸著自己的腿,坐在沙發上一聲不吭。顧成殊打開了燈,照亮整個大廳,又將門關上,去廚房燒上了一壺熱水。

“找我有什麼事嗎?”他在她對麵坐下,已經恢複了平靜。

葉深深還是低頭揉捏著自己的雙腿。其實腿麻已經好了,可是她覺得自己局促極了,除了這個動作,沒有其他辦法來掩飾自己。

他見她不說話,便也保持沉默。廚房的水壺叮的一聲輕響,已經燒好了,他給她倒了一杯熱水,讓她捧在手中暖一下手心。

她接過水杯,可憐兮兮地抬頭看他:“謝謝顧先生……”

“什麼時候來的?”他平淡地問。

“隻來了一會兒。”她輕聲說。

來了一會兒已經睡得這麼熟了?但他並不戳穿她的謊言,隻問:“這個時候還跑到這裏來,決賽有把握嗎?”

葉深深趕緊解釋:“我、我來薩維爾街找一匹布料。”

顧成殊似乎並沒有興趣問原因,隻問:“找到了嗎?”

“找到了……”

“那為什麼不回去?”他的嗓音變得更加冷漠。

葉深深用力地控製自己的呼吸,也控製自己因為身上濕冷而難以自禁的顫抖。

她將自己的包打開,將那個盒子拿出來,深埋著頭不敢看他:“因為,我怕我回去了,可能就無法把生日禮物交給你了。”

她這虛弱無力的辯解聲,聽在顧成殊的耳中,卻讓他不由自主地連呼吸都停滯了片刻。

他看著麵前的葉深深,她狼狽不堪地蜷縮在自己麵前,卻還倔強地將生日禮物捧給他,即使連他自己都忘記了,原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他怔愣著,剛剛那些刻意維持的冷漠,在這一刻全部都消散在無聲無息的暗夜之中。心底最深處,有一根脆弱的弦,如今像是被人的指尖彈撥著,輕輕一觸便久久振動,無法停息地發出輕顫的回響。

他身體僵硬,慢慢地抬起手接過她手中的盒子,打開看了看。

一對黑珍珠的袖扣,看起來,與她那顆鏈墜,或許剛好可以湊成一對。

這個想法讓他的身體猛地灼熱起來,但隨即,他的眼前又幻覺一般的,閃過那些曾經親眼目睹的畫麵。

她用身體擋住的沈暨的麵容;她與沈暨貼著耳朵親昵耳語;她與沈暨在燦爛的燈下繾綣相擁而眠……

如同冰水灌頂,那胸口湧起的灼熱在瞬間被澆熄。

所以他看也不看她一眼,將盒子關上,隨手丟在茶幾上,說:“謝謝。”

葉深深的笑容變得十分勉強,她看看牆角的時鍾,又說:“好像已經過了十二點,今天是二十一號了,祝顧先生生日快樂。”

顧成殊扭開自己的頭,避開她那難看的笑容。長出了一口氣,他站起身說:“禮物收到了,我送你去酒店吧。明天早上早點回去,估計那邊事情還很忙。”

葉深深茫然地點了點頭,跟著他站了起來。

心裏一片冰冷迷蒙,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明明已經等到了顧先生,明明把禮物親手交給了他,明明已經親口對他說了生日快樂,可是,心裏卻越發抑鬱難過。

跟在他的身後,葉深深一步步走下樓梯去車庫。

身上的衣服半幹不濕,潮潮地裹著身體,讓她不自覺地打起冷戰來。她看著前麵顧成殊的背影,如海岸邊的高崖一般堅固而冷漠,連回頭看她一眼的可能性都不存在。

她恍恍惚惚地看著那峻削的線條,直到雙膝一軟,那氣血尚未活絡過來的雙腿不受控製,讓她直接摔倒在了樓梯上。

顧成殊聽到聲音,立即回頭看她,卻發現她跌坐在樓梯上,按著腳踝竭力抑製自己不要痛呼出聲。幸好車庫隻比抬高的大廳高個兩三級台階,不然她若從樓梯上摔下去,必定要出事。

顧成殊走到她身邊,將她的手拉開一看,腳踝處顯然已經扭傷,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腫起來。

他看著她痛得要命卻還固執地咬著下唇不讓自己示弱的倔強神情,心裏也不知是什麼感覺,隻沉默地再度將她抱起,讓她在沙發上坐好,然後到廚房拉開冰箱取了冰袋出來,敷在她的腳踝處。

葉深深低著頭,一聲不吭。她覺得自己的喉嚨像是被扼住了,即使勉強說話,也隻會發出嘶啞的悲聲,還不如沉默好了。

而顧成殊幫她冰敷著傷處,在一片靜默之中,忽然說:“第三次了吧。”

葉深深不解其意,抬頭看他。

在寂靜得如同凝固的屋內,燈光太過明亮以至於照得一切失真。

顧成殊的聲音輕輕在她耳邊響起,也帶著一絲恍惚:“你總是這麼隨隨便便地讓自己受傷。”

葉深深這才明白他的意思。她抬起手掌,擋住自己的眼睛,也擋住那些會讓她流淚的刺眼燈光。

第一次,是在機場。他在她不顧一切地對路微許下誓言時,將受傷的她扶起,為她的膝蓋塗抹藥水。那是她對惡魔先生的第一次心動,在金紫色的夕陽下,她明知道對麵這個人不是自己可以喜歡的人,可是因為夕陽的魔法,她的心還是不受控製地漏跳了一拍。

第二次,是在工作室。他幫她將受傷的手背仔細包好,兩個人被關在停電的小區中,在搖曳的燭光下,他們談起彼此的童年與傷痕。昏暗恍惚的燭光仿佛擁有使人脆弱的力量,那是她第一次看見他軟弱的樣子,也是她第一次握住一個人的手,不想放開。

如今,這是第三次了。

她總是在他麵前受傷,他總是幫她處理傷口。

其實,所有的艱難險阻,都是在他的幫助下,她才能順利跨越,所有能傷害到她的東西,都是他在為她阻擋,讓她可以一路走到這裏。

所以葉深深仰望著他,壓抑著自己急促的氣息,用極低極低的聲音,艱澀地說:“沒關係,反正顧先生你會幫我的。”

顧成殊看見了她眼中那些近似於哀求的光芒,他知道她在等待著自己的肯定,隻要他一句話,她就能如釋重負地放下一切,愉快地微笑出來。

然而他不能。

他將自己的臉轉向一旁,淡淡地說:“事到如今,你不應該再依靠我。”

這麼冷漠的話語,從淡色的雙唇中吐出,不帶一絲溫度。

葉深深的臉瞬間蒼白,她眼中那些明亮的光一點一點地褪去,直到最後雙眼連焦點都消失了。她垂下頭,用睫毛掩蓋住自己的眼睛。

顧先生不要她了。

無論哪個女孩子,在麵對自己喜歡的人時,總是最敏銳的。何況,他給予她的,是這麼明顯的拒絕。

毫無理由地,突如其來地,沒有征兆地,他不要她了。

他們曾許下的那個一輩子的承諾,他毀約了。

這可怕的事實,讓她不敢去想,也不敢去確定,但她已經真真切切地感覺到了,她被遺棄了。

就像當初他與鬱霏決絕地分離一樣,就像當初他在婚禮當天毫不猶豫地離開路微一樣,他如今也不要她了。

曾經僥幸地以為不會到來的事情,終於還是降臨到了她的身上。

顧成殊卻仿如不覺,他站起身,看看外麵不肯停息的雨,說:“看來你今晚隻能留在這裏了,二樓的客房一直有人收拾的,你可以暫住一夜。”

葉深深點點頭,默默地跟著他上樓去。他在前麵,而她在後麵抓著扶手一步一步挪上去。她咬緊牙關一聲不吭,他也始終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