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軟的三月天裏,桃夭在她的林子裏釀酒,空氣裏漾著清甜的酒香。
一身灰白的衣裳,洗得看不出原色,一根桃木枝勉強固定著淩亂的青絲。
木紅衣懶懶的趴在他的琴上,那不修邊幅的人再次晃過眼前時,半眯起了眼睛。
“夭兒,屋子裏那人,你還準備留多久?”
聽到提起屋裏的人,桃夭有些鬱結,三年前她撿到木紅衣時,因為是隻妖,不用她養著,這才撿了回來。
木紅衣是妖,見到他的第一眼她便知道,一如她知道這滿林的花是桃花一樣,雖然當初在這林子裏醒來時她忘記了很多事情,但依然有著本能。
“人醒了自然就不用留了”
這林子裏原隻有一間屋子和一個小廚房,木紅衣跟她擠屋子不成後之後便挨著重搭了一間。
桃夭將他對那人的不待見歸咎於他被那人占了半張床,還有,他曾信誓旦旦的說過他的桃花陣沒有猛獸或者人類能闖的,如今卻讓人進來了,大概自尊心受到打擊了。
偏偏還好死不死的壓在了陣眼上,若不是相比於扔到山下去要比拖回來遠上太多,秉著遠離麻煩的真理,桃夭也不會將人帶回來,隻是些外傷加上失血過度,算不得多重的傷勢,可這都三天了卻也不見人醒,果然以後還是要改掉隨便撿人的壞毛病,嗯,妖也不能撿。
午飯之前又去屋裏轉了一圈,三天沒進食,萬一什麼時候醒了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力氣吭聲,把人餓死了可不好,隻是床上的人依然沒有醒來的意思。
咬著筷子,看著桌子對麵連挑個魚刺都萬分優雅的人,桃夭開始思量著自己是否養得活三隻生物,答案當然是養不起。
當初第一次聽到木紅衣要吃東西時,傻傻的問了句妖不是應該不食人間煙火麼?換來某妖的一個白眼:“不食人間煙火的那是神”
“紅衣啊,那人醒來若是要以身相許怎麼辦?”
伸向小白菜的筷子頓了下,“他想報你的救命之恩就讓他換個方式,看那身衣料價值不菲,應該是有錢人,讓他送些銀兩更好”
主意倒是不錯,今年的桃花釀就可以自己多留些了。
“可是你看了他身子,他要你負責怎麼辦?”這些日子都在釀酒,給傷患換藥清理的活兒自然落在木紅衣身上。
“我是男人”
“哦,那倒是”桃夭並不是有意要無視他的性別,隻是萬花之王的牡丹,那麼株華貴優雅,豔麗雍容的牡丹,總會自動過濾這是隻男妖的事實。
紅衣並不喜歡穿紅衣,但那名字和本體倒是是挺搭,紅豔豔的,異常的美。要是能種在屋子邊肯定很漂亮,澆澆水,曬曬太陽,還不用喂吃的。
“草木本就沒有性別之分。”看她那表情就知道又在想什麼,木紅衣有些咬牙切齒。
“等他醒了就讓他下山吧。”漫不經心的扒拉了幾下菜葉趁機注意力,第一次跟她探討這個問題時抑鬱得他幾天都沒吃下飯,傷身體還勞神!
“嗯”壓根就沒聽到在說什麼的桃夭應了一聲,依然在腦海裏勾勒著滿地牡丹花海的藍圖。
“砰”
一聲悶響驚得一片牡丹花隻剩下了碎花瓣,怨念的抬頭,對麵的木紅衣依然在吃飯,沒反應。轉向門外,難道終於醒了?
迅速把碗裏的米飯扒拉完,起身衝向木紅衣的屋子,帶起一陣涼風。
這麼大動靜,沒餓死別摔死了才好。
推開門,看著散成木條的椅子,桃夭有點小小的怨念,屋子裏以前是從來不存在這東西的,還是木紅衣來了之後他才勉強做了兩把,這麼壞掉了一個,不知道他肯不肯給重新做個。
“那個,你沒事吧?”感覺到瞪過來的冷空氣,立馬把視線轉到還半撐在地上的人,除了臉色蒼白了點似乎已經沒有大礙,桃夭還是很好心的上前扶一把。
指尖卻在碰到對方的衣服之前停下來了,在瞬間凍結的空氣裏打了個冷顫,訕訕的收回手。
不讓碰就不讓碰麼,這麼凶作甚,看著他自己撐著床沿起來,端坐得跟尊菩薩似的,桃夭在心裏腹誹。
‘餓了吧,我去給你拿點吃的’
不等他答應,桃夭已經到了門外,把剩下的飯菜端了些過來又立馬沒影兒了。
這種冰塊一樣的生物還是要趁早送下山,會影響那些花花草草的成長的。
“紅衣,等他吃完了你就讓他走吧,我送些酒下山,再晚點晚飯前就趕不回來了”
雖然都是要下山的,但這天氣挺溫和,她可沒興趣給自己降溫。
拎著酒壇,哼著小曲,走了幾百遍的山路倒也算得上快,山腳下是個小鎮,桃夭在這裏也算得上是張熟臉了。
“小陳子,我給你送酒來了。”已經能看到那張曬得發黑的木匾了,桃夭提起嗓子喊了一聲。
“哎喲哎,大老遠就聞到這酒香了,等會兒那些饞蟲還不都得勾過來了,我可得自己先藏著點兒。”黝黑的人影從屋子裏奔出來,接過桃夭手上的酒壇,眉眼笑成了一條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