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燭光搖曳,周婉清微低著頭獨自坐在床上,董鹿晗與金承恩兩人圍坐在桌邊一同望著她,準備聽她細說自己的故事。
不一會兒,隻聽周婉清輕輕的說道:“我原本出生在武林的一個名門望族中,記憶裏,還記得兒時與爹娘,哥哥姐姐在一起的快樂日子。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一天,家中出現了許多蒙著麵的黑衣殺手,他們一見到人就斬殺,毫不猶豫。爹娘為了保護我和哥哥姐姐,爹一個人擋在了我們前麵,拚命為我們殺開了一條血路,好讓娘可以順利的帶著我們三個幼小的孩子從後麵逃出去。我還記得爹滿臉沾染了鮮血的樣子,我還記得他看我們的最後一眼,還有他那發了瘋似的聲音,他不斷的重複著,快走,快走...直到娘哭喊著把我們三個都拉走,再也看不到我們的爹。我們哭著鬧著要找爹,要娘帶我們回去,我們要找爹,可是娘哭著拚死的把我們一路拉開,就這樣,我們躲到了家後麵的一片樹林裏,娘緊緊的抱住我們三個,眼淚不斷的滴到我們的身上,那眼淚的熱燙,我至今都記的清清楚楚。可是,嗬,沒過多久,那群人就追過來了,他們開始在林子大喊大叫,開始四處的搜尋著我們,他們不斷的說一些威脅我們的話,慢慢的,他們的劍尖漸漸的靠近了我們藏身的那片地方,我們已經嚇的再也哭不出來,用力的扯著娘的手臂。那時,娘的眼睛裏,充滿了恨意和不舍,她忽然對我們小聲說道,‘孩子們,爹和娘都不能再陪著你們了,你們要勇敢的活下去,不可以放棄一絲希望,記住,不要為我們報仇,忘記今天的一切,忘記你們的名字。孩子,娘真的很愛你們,乖,安靜的呆在這裏,無論待會兒看見了什麼,都不許離開。’剛說完,娘就拽開了我們的手,直接跑了出去,再也沒能回來。她沒跑多久,就被那些人追上了,那些人把刀架在了她脖子上,逼問她把我們藏在了哪裏,但無論那些人怎樣折磨她,她都沒再說過一個字,隻是冷冷的看著那群人,那種空洞的感覺,仿佛讓他們感到了涼意,終於停止了殘忍的折磨,一個人走了過來,隻一劍,娘就倒了下去。我們三個躲在遠處看見了這所有的慘不忍睹,我一直狠狠的咬著哥哥的手臂,哥哥死死的抱著我和姐姐,眼淚一滴一滴打下來,我永遠都忘不了這一切。後來,他們並沒有放棄搜索我們,繼續在樹林裏徘徊。我們三個緊緊的依偎在一起,頭也不敢抬,突然,一個聲音傳了過來,我們嚇的趕緊回過頭去看,一個穿著白衣的男子站在了我們的身後,他向我們暗示不要聲張,我們沒有從他的眼睛裏看到那股殺氣,就聽了他的話,他看了一眼樹林裏的黑衣殺手,快速的把我們都抱了起來,衝出了那片樹林,那群黑衣人很快就反應了過來,群起而攻之,他帶著我們跑到了一輛停在路上的馬車邊,一個個的把我們扔了進了車廂裏,那個駕車人立即揮了馬鞭,拉著我們跑掉了。而那個白衣人,正迎上了追來的那群黑衣人,直到他消失在我們眼前的最後一刻,他仍是孤身一人的在跟那些人對打。現在想來,他的武功應是相當厲害,因為不曾有一個人追上我們的馬車。就這樣一路奔波了好久,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等我再次醒來的時候,我的哥哥姐姐都已不見了,而我,醒來的時候卻是在一家農莊裏。自此以後,這農莊的主人一直撫養著我長大成人,把我們當做自己的女兒一樣疼愛。但每當我問他們為什麼我會在這裏時,他們總說什麼也不知道,我曾哭過鬧過,但他們給我的答案始終是搖頭,從那以後,我便不再詢問此事了,隻想著再大一些,自己去尋找我的哥哥姐姐,還有那些答案。”說完以後,周婉清已然哭的有些聲音嘶啞了,她血紅的眼睛裏充滿了疑問和恨意,看著實在讓人心疼不已。
董鹿晗與金承恩二人,也早已難過的不能自已,眼含熱淚,心痛難忍。
董鹿晗深吸了一口氣,安慰道:“周姐姐,你別哭了,我們兩個實不該再讓你回憶起這血腥事的,都是我們的錯,你此時此刻的怨恨,我已經都明白了。你放心,我同承恩,一定會盡力幫你查出這該死的真相。”
金承恩也壓抑著憤怒的聲音說:“沒錯,你放心,咱們一定會幫你的。你要繼續往前走,別再難過了。”
周婉清用手緊緊的抓住被角,努力的克製自己即將崩潰的情緒,隱忍著不斷流出來的眼淚,她痛苦的樣子像一把利刃,直穿這二人的心窩。
她不斷的試著深呼吸,漸漸的,她掙紮開了痛苦的繩索,低聲說道:“我從不曾對別人提過此事,這殘忍的一切像火焰一樣,十幾年來不斷的炙烤著我的心,我的一切,今天終於一下子把它說了出來,心裏竟是那麼空,那麼輕。”
她一邊說著一邊繼續努力的調整著自己的情緒,董鹿晗和金承恩就這麼看著眼前的這個女孩兒,一言不發,但心裏,卻是千言萬語。
周婉清漸漸的恢複了初始的狀態,她望著他們二人說道:“你們不必介懷,這是我自願告訴你們的。也不必可憐我,我要的不是你們的同情。”他們二人聽後深深的點了點頭,心裏卻暗自讚歎著周婉清這有些倔強卻堅韌的性格。
金承恩說:“我們知道你把我們當做好朋友看待,才會以心換心,對我們說出你的身世。你放心,我們不會去可憐你,你還是你,是我們的好朋友周婉清。對嗎,鹿晗,我知道這也是你想說的話。”
董鹿晗深深的看了金承恩一眼,心裏甚是感動。
她應道:“周姐姐,承恩說的,便是我們心中所想,安心便是。”
說著便對著周婉清溫柔的笑,那笑容如陣陣暖風,填補了周婉清此刻心裏的條條裂縫,董鹿晗的眼睛裏滿是關懷與鎮定,周婉清似感受到了那股力量,平日裏的堅毅眼神又重新回來了。
三個人的心情漸漸都得到了一絲緩解,金承恩問道:“你是不是姓夏?”
周婉清稍楞了一下,疑問答:“你怎麼會知道?”
金承恩道:“我同鹿晗之前便提過關於十六年前,紫玉鼎重現江湖的事。還曾猜測過你的出身來曆,她曾猜測過你是背負了血海深仇,但我們卻不曾想到竟然就是金刀夏家。”
周婉清吃驚的看著麵前的這兩個人,心裏不明所以,正想問時,董鹿晗開口道:“我總覺得你的性情跟普通的女孩兒大不相同,這不應該是一個年輕女孩兒該有的狀態。後來承恩跟我說了江湖上關於紫玉鼎的各種傳聞,我們很奇怪,為什麼那些人對一個年輕女孩兒窮追不舍,又奇怪,為什麼這江湖上人人想占為己有的紫玉鼎會出現在你手裏,便照著這些問題猜想了下去,因此便得出了剛才的這些結論。冒犯之處,還請原諒。”
周婉清搖頭輕歎了一句,道:“你們又何錯之有呢,要怪也隻能怪我自己想的太簡單。”
董鹿晗和金承恩一聽此話,一齊驚疑的看著周婉清,等著她說原因。
周婉清說:“你們猜的沒錯,我怎麼可能會有紫玉鼎呢,這一切,不過是我自己設的局而已,但結果,卻是那麼不自量力。我一心想複仇,想尋找我失散的哥哥姐姐,但我除了腦海裏僅剩的那些記憶,我什麼都沒有了。於是,我便依著記憶,逐漸摸清了為什麼當年會有人來追殺我們,後又通過多方打聽從很多人口中探聽到了當年的事情,便斷定,是因為那件名為紫玉鼎的寶物。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無論後來我再怎麼查下去,都查無可查,依然是空空如也。我不能就這麼死心,於是,我便想拿自己做耳,誘那些人出來找我,我想著,隻有他們重新出現,我才能獲得哪怕一絲新的線索。但沒想到,來追我的人卻總是些不入流的教派,他們仗著人多勢眾,不斷的追殺我,我的計劃不但沒能成功,自己反而險些喪命,真是諷刺。”
金承恩和董鹿晗聽了她的話後,心裏是又驚又氣,驚的是她既然肯為了獲得一絲線索而犧牲掉自己的性命,氣的是她既然能做出來如此愚昧的事情。
董鹿晗歎著氣,實在不知道說些什麼才好,金承恩憋不住,埋怨道:“你這拿自己的性命太不當回事了些,你難道忘了你娘臨死前對你們的囑咐嗎。你們的性命,是他們用命換回來的,怎麼能如此魯莽。真不知道該說你什麼才好,唉。”
周婉清卻笑了笑,說:“就因為我的命不再是我自己的,我才能邁出這一步,為了找到線索,我可以不惜一切。”
董鹿晗和金承恩雙雙歎著氣,低頭不語,周婉清看到他們這個樣子,心裏著實感動,她想:從來不曾有人為我而著急過,擔心過,今日把心裏的話都跟他們說了去,的確讓我的心裏疏散了許多。可我,又真的值得他們為我擔憂嗎,我一身的血債,真的要把他們拖進來嗎。尤其是鹿晗,她一點武功都不會,即使身邊有再多高手護著,一旦陷入了險境,也是十分危急的。我就這樣把一切說了出來,對他們二人,究竟是對還是錯…
周婉清正猶疑不決時,董鹿晗望著她說:“你不必多想,我和承恩說過的話,是不會變的,即使你不願意讓我們為你擔憂,我們也是要這樣做的了。你的計劃,雖然看起來很魯莽,但我知道,這麼多年來,你始終一個人守著你的秘密,一個人追查著那些線索,沒有人能幫你,隻能把自己豁出去,自己幫自己。這種聽天由命的事情,我向你保證,以後再也不會有了。你,明白嗎。”
周婉清看著董鹿晗,心裏百感交集,千言萬語,隻能換做一個輕輕的點頭,一些噙著的淚水。
她明白了董鹿晗理解了自己的一切,而她也更加肯定了董鹿晗在她心裏的位置已經再也割舍不掉了。
金承恩開口,打斷了她們的沉默,打斷了她們那安靜的交流,說道:“鹿晗說的是,你做的,很不容易。”他搖了搖頭,又道:“喔,對了,你不是被一家農莊收養了嗎,又是從哪裏學得一身武功呢。”
周婉清答說:“是我懇求了收養我的農莊主人,我告訴他們我想要學武,他們原本是不想答應的,覺得女兒家不該舞刀動槍,但實在扭不過我,就請了鎮上的一個跌打師傅教我習武。自從跟了這位師傅習武,日夜苦練,為的就是將來複仇之用。”
董鹿晗聽後,問道:“跌打師傅,看起來這位師傅的武功不算弱啊。你可知道他的來曆嗎。”
周婉清聽了董鹿晗的話,也有些猶疑起來,說道:“我倒不曾這樣想過,隻知道他很多年以前就在村子裏開了這家藥館了,行醫送藥,是個好人。”
金承恩也猶疑道:“不錯,一個村子裏,怎麼會恰巧出現了一個武功不弱的跌打師傅呢,他很快便答應了要傳授你武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