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西萊甫是《十二木卡姆》中的一部分,而《十二木卡姆》是維吾爾的民間套曲音樂,把這個民族的一些風俗乃至生活習慣都融合了進去。
一個維族小夥手執熱瓦甫彈奏。熱瓦甫是一種彈撥樂器,琴身是木製的,它的共鳴箱呈半球形,用羊皮、驢皮、馬皮,最昂貴的是蟒皮來蒙麵。琴頸細長,頂部彎曲,有三弦到九弦不等,它不是用手指,而是用撥子彈奏,聲音非常清脆。
伴著清脆的熱瓦甫琴聲的是另一位維吾爾青年手中的達卜、,漢語叫手鼓。手鼓在他手中旋轉著,揮舞著,伴著他高昂的情緒,很出效果。
問老磚有沒有注意到手鼓上點綴著的一圈小金屬環?他瞪著眼,看見了,看見了。那是為了加強手鼓的演奏效果,手鼓打起來時,金屬環隨之“叮叮冬冬”地響,真如大珠小珠落玉盤一般。
鼓是單麵鼓,圓的,是世界上惟一拿在手裏,而又不用鼓槌的單麵鼓。它是維吾爾樂隊中不可缺少的打擊樂,因為手鼓一起,氣氛、場麵隨之熱烈,被稱為樂隊的靈魂。
一圈中間,兩位維吾爾姑娘跳著新疆舞,漂不漂亮倒看不很清,舞姿卻非常地嫻熟、輕盈。手臂與腰肢在舞蹈中伸展得妙曼而變化多姿。一男子也加入進來,與姑娘對舞,小夥子的舞姿截然與柔曼相反,奔放矯健,搖肩扭頸,揚眉動目,滑稽中帶有這個民族自己特有的歡樂情緒。維吾爾族人天生善舞,與舞蹈有一種似乎本能的親近感。
看著他們舞得那麼忘我、投入,我們感歎漢文化中僵硬的成分越來越多。能像他們這樣,三五朋友偶一碰麵,情之所至,載歌載舞,娛人娛己,示情示誼,幾乎是不可能。太多的規範、芥蒂、矜持、掩飾和莫名其妙的自尊與自卑,壓抑與被壓抑等,除了推杯換盞,再難找出一種精神化的表達方式。
載歌載舞,歌裏唱的那種“小夥子彈琴、姑娘歌唱”的古老形式,在新疆這裏是真實地存在著的,並且是那麼的自然和盡興,成為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我們羨慕不已。
葡萄已經吃完,時間有限,我們該去找那輛藏在葡萄叢中的紅色夏利了。司機還在駕駛座上大睡,兩個外賓衝我們笑一笑,鑽進了車內。
這就要告別葡萄溝了,忽然想起初中時,課文中有一首郭小川的《靜靜的團泊窪》,那時候,隻覺得讀起來琅琅上口,便喜歡,現在早忘了,隻記得其中有一句:“秋到葡萄溝,珍珠滿溝流”。老師一再在黑板上講“流”字,在這裏是動詞用作形容詞,形容葡萄在溝裏如珍珠般流動的樣子…
葡萄架
本來是看坎兒井的。一進坎兒井樂園,井沒找著,一頭誤進了一座葡萄藤蓋起的廳堂。
廳堂很寬敞,葡萄藤蔓的一周,是一排長凳,一溜坐著幾個穿著豔麗舞台演出服的維吾爾姑娘,個個長裙拽地,上身套著黑色的坎肩,黑坎肩上綴滿金片,配上一套紅裙,還有那無數條細細的長辮,披滿肩頭,猛一看,疑是天仙,以為是景點為遊客準備的維吾爾歌舞表演。於是拽老磚坐下,等待開場,一邊細細地打量她們。
盡量使自己做到不失禮節地去打量、欣賞她們,但是,那種攝人的美麗不一會兒便使我變得不動眼珠了。她們的美麗遠不是中原地區那些美人的平麵化、脂粉化和怎麼也掩飾不住的輕淺、矯情。
她們不,她們個個濃眉彎彎,兩道濃眉在額中心淡淡地連在一起,一雙眼睛深如井,黑如豆,亮如漆。眼睛是她們的傳神之筆,還沒見過戴眼鏡而掩飾了眼睛之美的維吾爾姑娘。她們個個會眼神傳情,說那眼神攝人心魄實不為過,“雙目閃閃如岩下電”。還有睫毛,又長又密的睫毛,覆蓋著深邃的眼睛,像樹枝蓋住密林中一口清清的水井。高挑而出的鼻梁、挺拔地帶出了異域風格。鼻翼兩側,腮豔如桃,順著弧度下去,一律都是略尖的下巴頦,那紅唇一翹時,流露出說不盡的風韻。
窄窄的黑坎肩緊緊裹住她們豐滿的胸部,越顯出兩腿的修長和腰肢的纖細,婀娜之態,不言而喻。
還有顧盼之間,那純乎自然的純真。氣質,老磚說,尤其是那氣質。她們氣質中的那一份目下無塵的高貴,其光彩足以照人,脫俗、脫媚、脫矯情、脫造作,真是天生粉黛,爽爽落落。這種氣質不是眼下流行的,用一種什麼“校園文化”、“都市文化”包裝出一名青春偶像、影星、歌星什麼的。她們的氣質不是文化包裝出來的,而是血統。我拎起相機,請了兩位最漂亮的姑娘坐在老磚左右拍了兩張。對光的時候,一個題目一躍而出:他在叢中笑。同時體會到中國古文人遣詞造句的匠心,他們怎麼造出“秀色可餐”一詞?秀色真的是可餐之物,那份綺麗之思,隻要你是純然審美,它便能使你在純美中有片刻沉醉。
姑娘們在聽她們的老師說著什麼,背襯一片茂盛的葡萄。後來得知,她們是來拍風光片的,我們最終沒等到她們翩然出場。
司機找了進來,見我們還沒有走的意思,委婉地說,“你們住的吐魯番賓館,每天晚上都有專場歌舞,比這兒的水平專業。”我們隻能告辭出來,不肯相信有比她們更美的維吾爾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