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估計,風沙可能持續不了多長時間,於是便捺著性子,又向阿斯塔娜古墓群挺進。
阿斯塔娜有人名和地名的雙重味道,我說它用於人名和地名都非常好,所以,就不敢斷定是人名還是地名。
下了車,急忙往古墓穴裏鑽。風沙在身後肆虐著,等進入了墓穴,才聽不見它的叫聲了。穴道很長,走了數百米,才算是進了墓穴。
兩具幹屍用玻璃櫃裝著,擺於墓中。細看幹屍,體格粗壯,尤其是手臂,垂落向下,居然到了膝蓋部。一般人的手下垂隻能到大腿部,可見古人還是有些奇異的。另一具幹屍可能是女屍,纖腰,細腿,麵龐骨骼也較小。
他們的身上留有部分殘存布片,可能是葬衣。
這就是古人啊!站在他們麵前,感覺他們在沉睡。他們一睡千年,而且還將長久地沉睡下去。後人們偶爾發現了他們,懷著驚喜挖掘出來,供更多、更遠的懷著驚喜的人來觀看。他們呢,任憑你們怎麼折騰,一聲不吭。在千年以前,說不定他們根本就沒有為這樣的事擔心過,到了那一天,一死了事。
那麼,我們的感歎又算得了什麼呢。挖掘出幾具幹屍,根本不算是奇跡。想一想,他們死了之後,是因為特殊的氣候才得以使屍體保存至今。這是大自然的傑作。而人類懷著獵奇的心理將他們挖掘出來,從某個角度而言,把大自然正在創造的傑作破壞了。如果這些年幹屍能夠得以長期被孕育下去,不知道又會變成什麼東西呢。
在洞中四下尋覓,沒有文物說明之類的東西。
墓穴正壁上有一些彩色圖畫,顯然是現在的人畫上去的。讓人不能接受的是,畫上居然是一些常見的荷花和鴨子,俗不可耐。何必這樣,在這樣的地方,就讓那些斑駁和裂縫原模原樣地呈現出來就行了。
進了二一六墓,一幅壁畫打動了我。畫中有一個欹器,像一個倒擺的鍾,可以轉動。它在轉動中,欹器中因不斷注入水而重心上移,移到臨界,水就翻了出來。
我腦中閃過一絲光亮,這幅畫在告訴你:物極則反,水滿則溢。
我曾看過一份資料,古時的北方少數民族對死者的葬禮都十分注重。去世的人都要隆重下葬,墳墓(即麻紮)也造得十分講究,不但要刻上文字,而且要選上風水寶地。出於宗教信仰的原因,他們認為惟有如此才能讓去世的人到達另一個世界。
我在阿爾泰山穀中曾見過一個龐大的哈薩克墓塚。一個個麻紮錯落有致,遠遠地看上去,如同一個小村莊。墓塚四周野花盛開,樹木茂密,生的氣息與死的肅穆渾然一體,讓人不由得感到那是人間奇跡。
有關麻紮,有一個頗為動人的故事。
一個小夥子在心愛的姑娘命殞之後,成天在她的麻紮旁守著。任別人怎麼勸說,也不離開。一天下午天氣突變,小夥子隱隱約約感覺到了什麼,他將心上人的屍體挖出,背回了家。第二天,那一帶的沙丘被夷為平地,所有的麻紮了無痕跡。
人們為親人的麻紮消失於一場風沙而悲淒哭泣。風沙已經使很多地形都失卻了原來的模樣,任憑他們怎樣尋找,都沒有一絲一毫的影子。
人們望天無語。
後來,人們把小夥子挖出的那具女屍隆重裝飾,當作大家共同的親人,選點下葬了。
從此,每家每戶輪流守候,一遇到大風沙要來臨的日子,全村人快速將屍體挖出,運回村中保護。
這樣,那具女屍一直完好無損地被保留下來了。
值得一提的是,西域的許多地方地溫特殊,屍體下葬土中後,得到天然保護,時間愈長,它愈是不朽。
全村的人就這樣在那具女屍上寄托著感情與思念。麵對大風沙,他們別無選擇,而這種維係感情的方式,又使他們多多少少得到了些安慰。
那些消失於大風沙中的麻紮,慢慢地被人們淡忘了。
那麼,阿斯塔娜古墓是不是也是這樣的命運經曆呢?
走出墓群,在售票處和說著半維半漢的售票員交談,才知道阿斯塔娜是“中心”的意思,這裏以前是高昌國的一片公共墓地。該國的大部分王妃和西域名將張雄等人都埋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