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41(2 / 3)

後來進了帳篷才知道,召我前來的新特派員原來就是以前軍械庫裏的上司,我的老上級、老頭頭,蓮先生也跟了他在這兒做一名副手,難怪我在剛才幾分鍾之前能如此有把握丟開馬的韁繩,對陌生馬兒一點都不加以控製,原來接我來見麵的長官是我的故交,人與馬都是搭配好了的。但故交歸故交,此時的上司已是官升幾級,故人為官,官架子還是不能倒不能碰不能沒有的,換個內容,這點也能適用於特派員身邊的蓮先生,蓮先生是位畫家,他並不看重官銜高低,卻視自己的畫作如生命,別人不管是不是他的朋友,對他的畫風都不可說三道四,蓮先生脫稿的畫卷好比座落於天邊的某片山林,該怎樣就怎樣,有味沒味盡屬天賜,在這片山林麵前,任何人的嘴巴都是臭的,是俗氣的。看得出來,在我還沒走入帳篷之前,小蓮已從勤務兵口中得知我被帶到,當我來到軍帳門口時,小蓮離座向外走來,他身後跟著的就是報告消息的那個勤務兵。兩人一握手,小蓮見到了我略顯吃驚和興奮的臉部表情,而我把眼光在他臉上草草一掃之後,便將注意力集中在帳篷內的布置上麵。軍帳裏的情況對我來說也熟悉,這是軍隊打仗臨時組建起來的一個指揮部,除幾張桌椅,最多的就是電話和發報機了,還好,這兒不是“土樓”,所以進出這兒的人說不定還是有希望的。蓮先生長時間打量我,我此時的眼光也在他身上和帳篷裏所有東西之間很自由地來回遊蕩,我們兩人一時間竟忘了相互寒喧幾句。不說了,不說了,已經過了說話時間了,我伸手去小蓮腰部,使勁讓四個手指鑽入他軍服外係著的皮帶裏,然後用足力量往上麵提拎,小蓮一邊向後蹲,一邊用鞋底碾壓我腳背,嘴中發出隻有久違老朋友見麵時才有的咯咯咯的笑聲。

特派員幾分鍾後在另一頂帳篷中接見了我。我與特派員見麵,好像跟小蓮不同,好像是按照某種規定、按照一整套複雜程序來辦的。我當著特派員的麵,沒說自己坐牢和被取保出獄的事。可是他知道。我也沒說如今我在監獄管理者默許下,在城裏辦了個名叫“馬頭房”的妓院。可這事我的舊上司也知道。我什麼話都不與特派員講恐怕不行,於是我整個身子像剛從霧水中鑽出來,剛看清四周環境,試探著朝新特派員說:“我現在是個罪人。”特派員聽聞我這麼說,全身一震。我也看出了他的這一震撼,便不自然地補充說:“這會兒在您跟前的這人其實已不是您的老部下,而是一個獲罪之人。”我接下來本想說:“這有點對不住您。”可我轉念想,上司是庫內販賣軍械的頭兒,我要是這麼說了,豈不成了庫裏麵的笑話?特派員有點局促不安,他的雙手在重新選擇擺放位置,最後兩隻手交叉著停靠在胸前。特派員等自己情緒穩定了,才開口說:“你這是謙虛,花先生為人一向是很謙虛的。”“我這是倒黴,倒黴,不是謙虛。”我弄錯了,我把軍帳當成了監獄,忍不住發起火來。“你剛來庫裏那會兒,就向人表現出了你謙虛、懂理的秉性,我記得你當年是自己花了錢,硬要進庫裏來的,我記得,我記得此事。”特派員說完,不由自主朝帳篷裏麵各處看了看,他的這個像竊賊一樣出於防備需要而做出的動作,讓人見了倒覺得有幾分可愛和天真。我的火氣頓時全泄掉了,我又在用非常誠懇、無奈的語氣對特派員說自己現在是個販賣軍火的罪犯。“你的狀況我全曉得,”他說得很爽快,根本沒什麼要對我隱瞞,“我進城沒幾天就派人找到了你,花先生。”“你管著整座城市,是不是嗬。”“我隨反攻部隊一起進的城,重新占領這兒也是件不容易做到的事情,哎哎。”“特派員有多大權力,您現在手中權力會有多大?我要了解清楚這些問題。”“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