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桂玲明白了,再加把勁兒:“你爹說了,他知道自己的病好不了,你的年紀也不小了,他等抱孫肯定是等不著了,說就想看著你結婚。”
“媽——”施承澤百感交集,支吾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呃,你手洗好了?快進來吃飯。”範桂玲一偏頭卻看見廚房門被人推開了些,老臉一紅,忙招呼。
施承澤被這聲招呼弄得全身一僵,回頭去看:
吳永心兩眼晶亮,熱切期艾地望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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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村不像城市,四周都沒什麼遮擋,冷風呼呼地刮在臉上,生疼。
吳永心把自己的包兒抱在胸前低頭走著,被地上反射的雪光刺得雙眼發澀。
——“你爹說就想看著你結婚。”
——“你要是沒那個意思就趕緊送人走。”
所以他送她走。
這一路過來距離並不算短,可施承澤不說話,隻提了布兜兒在她身邊陪著慢慢走。
他還不如直接說出來。
他不喜歡她,一點兒都不喜歡,即使是他爸爸病重隻把她當個看護順便娶回去衝個喜他也不願意。
就這麼不聲不響地走到了車站,大年下的,人都貓在家裏過年,這兒反而冷清,連長途車都還沒來,吳永心看著施承澤替她買了票走回來,還是沒有跟她說話的意思,默默地把票接在了手裏:
“行了,我自己知道走,你回去吧。”
施承澤沉默了一會兒才說:“好,這個你拿著。”把布兜兒遞給她:“這兒地方偏,東西樣子舊,你吃完了要是嫌拿著不方便,扔了也沒事兒。”
吳永心把兜子接過來,手往露出來的嶄新保溫杯蓋兒上摸。
她如果嫌棄,手上的這雙黑色男士皮手套也不會戴的。
是臨出門前兒,他媽媽搓著她的手親手給她戴上的:
——“這兒天冷,路上寒,家裏就他爹用手套,現在也用不上了,不好看,你將就將就。這兜子裏有幾個雞蛋和米湯,都是熱乎兒的,承兒你待會兒記得給人送上車。”
慈母的殷殷交待,施承澤是個孝順人,所以一直把她送到這兒。
“謝謝你來幫忙。”正想著,耳邊又是施承澤很輕的一句。
吳永心抬頭,看見他眼神閃躲,於是直視著他的下巴說:“我是醫生,不能放著生病的人不管。”
“嗯。”施承澤偏著眼點頭:“不過你回去也要多休息,這兩天受累了。”
實習生沒有休息的權利,就這兩天的假還是她死磨硬泡才求下來的。
“我知道。叔叔……他要是再難受了,你還照著我的方法給他弄,注意清潔。還有,再往後腹水加重會壓迫內髒,有可能會……吐血和便血,你跟阿姨說一聲兒,讓她有個心理準備,一輩子的夫妻,那種場麵受不了的。”
“嗯,好。”
吳永心身後一聲兒氣響,半舊的大客進站了:“那我走了。”
施承澤終於正視她:“回家了記得來個電話,代我向你全家拜個年。”
不能的,陳麗娟根本不知道她上這兒來:“……嗯。”
吳永心上了車找到位置坐下,窗戶全都被凍死了打不開,隔著霧蒙蒙的玻璃,她看著施承澤還立在下頭,麵目模糊。
想向他揮手,可她的手抬不起來,吳永心隻能死死地抱住胸前的布兜,下巴緊緊地磕在杯蓋上,裏麵的熱氣一點點地透上來,原汁原味的米香。
一共隻有十個不到的乘客,很快人都到齊了,車子發動,施承澤還在下麵,兩手插在黑色羽絨服的口袋裏,頭發被風吹得飛起來。
吳永心在車調頭之前一直盯著他,回去吧,天冷,她不需要他送。
車開出站口,她把下巴從蓋兒上拔起來,用手一摸,被上麵的花紋烙了印兒,嗝嗝楞楞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