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吳啊,吃飯!”範桂玲對著還在屋裏的吳永心喊一嗓子。
“來了。”吳永心答應了一聲出來,輕手輕腳地帶上了門兒,先到水池那邊洗手。
施承澤從外麵回來正看見這一幕,立馬喊:“別動!我給你打點兒熱水再洗。”
“沒事兒。”吳永心卻已經把手伸到水裏搓了兩把,又抓起池邊的香皂,仔仔細細地開始洗指縫。
施承澤看她這樣,也沒辦法,拎著東西往廚房走:“媽,你說要的——”
範桂玲卻衝他做一個“噓”的動作,透過窗戶看看還在外邊兒的吳永心,把廚房門拉了拉,拽著他再往裏走了兩步,壓低聲音說:“跟你說個事兒,你爹早上起來精神好了一會兒——”
“是嗎,”施承澤挺高興:“那吃東西了嗎?”
“喝了點兒小米粥,不兩口。”範桂玲簡單說了下,然後眉頭一鎖:“跟我說了些話。”
什麼話?
“說這姑娘太不容易了,現在就是親閨女也不一定能做到這一步,你要對得起人家。”
施承澤也皺了眉,並不吭聲。
“那年她來的時候你說她年紀小,現在不小了吧?還有,她對你這心,你別說你不知道,我和你爹都看出來了,你到底怎麼個想法兒?”
這丫頭確實讓他驚訝。
昨晚她很堅持,守了大半夜,淩晨快三點他爹睡踏實了才在他和他娘的勸說下眯了一會兒。
這之前他爹在床上翻騰了幾回,一開始他們以為他身上疼,問了幾遍都直搖頭,眼睛望望吳永心,又繼續翻。
他很納悶,也去看那丫頭,結果看到她眼中閃過一絲了然,退了兩步,離開他爹的視線。
他爹回頭沒看見她,果然把皺著的眉頭鬆了鬆,但嘴裏卻慢慢哼出了聲兒。
他和他娘在旁邊問了半天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沒辦法,一致回頭看吳永心,隻見她立在屋子當中,咬著嘴唇皺著眉,腦門上亮晶晶的一頭汗。
正不知該怎麼辦好,這丫頭突然轉身,奔向屋裏的大桌,停了停,又奔向牆根兒下的矮櫃,再停一停。
他們看出她在找東西,於是開口問,剛開始她還不說,後來一眼望見了外麵亮著燈的廚房,緊咬的嘴唇一鬆,轉頭問他們:
——“家裏有勺子嗎?小一點兒的那種?”
他家用的都是普通的瓷勺,大得很,三個人一起在廚房裏翻找了半天也沒找到她要的。
最後還是他娘想起什麼,衝進大屋裏到矮櫃深處一通翻,然後舉著個鋼製小勺出來問她“妮兒那時候喂囡囡落下的,這個行嗎”。
這丫頭看得眼睛一亮:
——“行,就是它了。燒水!”
他別的幫不上忙,趕緊拾掇了玉米杆兒往灶膛裏填。
不幾分鍾水就燒滾了,這丫頭都沒等他娘動手,自己揭開鍋蓋用舀勺舀了瓢水就把小勺浸進去了。
施承澤眼看著蒸騰的熱氣兒一下把她的手熏得通紅,突然明白了她要幹什麼,於是開口:
——“我來吧。”
吳永心把手一閃躲開他拿勺子的動作:
——“現在病人的皮膚很脆弱,男的手重,容易傷著。”
他娘這時候也反應過來了:
——“那我來。”
吳永心還沒讓,隻說:
——“……我沒指甲。”
幾句話講完,勺子也燙好了,她再沒浪費時間,拎起來使勁兒地甩了甩,試試溫度,又甩一甩,再試試,這才拿著東西往屋裏走,嘴上還交待著:
——“水得熱著,待會兒我弄完了要給叔把下麵好好洗洗。”
他和他娘看著她進屋掩了門,然後聽見她輕輕地一句:
——“叔,病了咱就得治,我是大夫,您別把我當女娃,咱把它弄出來身上就舒服了。”
“我問你呢,怎麼個想法兒?”施承澤還在回想,廚房裏範桂玲在一旁推推他:“你要是沒那個意思就好好謝謝人家,趕緊送人走,這麼好的姑娘別讓咱給耽誤了。”
施承澤抬頭向外看了看,還是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