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怎麼行?
這丫頭仍在讀書還再一說;就算他現在,他現在對她的確有點兒——
也還是不行。跟她對他的心比起來,差得太遠了,這丫頭聽了他娘的話之後那麼期盼,他要是就這麼把頭點下去,對她不公平。
送她去長途汽車站的路上,他看她垂著頭一直走,心裏翻騰了一肚子的話,就是不知從何說起。
到了地方,她戴著他爹的舊手套捧著那麼難看的保溫杯倔強地跟他說:
——“我是醫生,不能放著病人不管。”
他的手在口袋裏握了又握,知道這一伸出去,就再不能回頭了。
上了車,她穿著那麼厚的羽絨服縮在位置上也還是一小團,小身板擠在那兒讓他邁不動步子。
他等著她跟他打招呼——大過年的,他家又碰上事兒,他都沒看見這丫頭有個笑臉。
但什麼都沒有,就剩下讓他眼睜睜地看著客車發動,窗戶裏她頭頂那一點點黑色晃一晃就走遠了……
鄭浩的電話已經掛斷半天了,論文攤在麵前,施承澤握著筆,在紙上頓一頓,抬起來,再頓一頓,扔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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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習到了這個階段,每個實習醫生都在“忙”。
外人看著光鮮掙錢的職業,隻有他們自己心裏清楚,要真正謀劃到手,不是光有漂亮的實習成績就行了。
吳永心也不能免俗。
她的實習成績是不錯,醫教科給出的評價也很好,楊老師還對她有推薦。但,現實就是現實,對上了別人強有力的後台,上麵這些都隻剩下三個字:再、考、慮。
正在一籌莫展之際,出現了很詭異的人——
神經外科的主任。
笑眯眯地來問她:“聽說你的成績不錯。嗬嗬,之前你在外科實習的時候我出差了。怎麼樣,有沒有興趣到我這裏來啊?”
天上掉餡餅,但她不認為自己有那麼大的嘴。
吳永心去問楊老師,楊老師驚訝之餘還感慨:“原來你已經有打算了。唉,我這兩年也沒帶學生,人老了,說不上話,上周才有綜合科的跟我說不然讓你過去。地方是差了點兒,但那兒有你一個師兄,還可以帶帶你。算了,神經外科好,不過壓力也大,過去了好好幹。”
看來跟楊老師沒關係。
那又是誰?
很快答案揭曉。
鄭江陵打來電話:“永心?嗯,我是你四姨夫。聽說你實習要結束了,我跟你們醫院外科的人打了招呼,人說看著你還不錯,可以過去試試。對了,你和鄭浩有聯係吧,跟他說,我找他有事。”
掛了電話,吳永心轉身去找楊老師:“楊老師,我決定去綜合科。”
楊老師著急起來:“不是說神經外科?!出了什麼事兒?這樣吧,我再找找——”
“楊老師,不用了,綜合科挺好,我爸爸……”
楊老師聽明白了,在那頭歎氣:“那行啊,你有類似的經曆過去也能更體恤病人,是好事兒。我跟王和說一聲,你以後有什麼事兒多跟他商量。唉,可惜了。”
是可惜。
輪轉實習到外科的時候,辛苦是辛苦了些,那裏連護士都彪悍,能甩給實習醫生的事兒都甩給實習醫生,每天開單、抽血、送標本、寫入院、整病誌,總之該的不該的都得做,再加上隔三岔五就是大夜班,整個人快瘋掉。
但無可否認,收獲多。
哪怕隻是闌尾疝氣這樣的小手術,第一次跟台、第一次動刀,那種感覺,讓她真正體會到“醫生”二字的含義。
不過如果因為這個就要承鄭江陵的情的話,那還是算了。
為了怕鄭江陵找麻煩,吳永心早早地到了綜合科。那邊也正需要人手巴不得,雖然看她還沒正式畢業,但總歸是本校的學生,問題不大,於是很快做了安排。
準備病曆、跟著查房、彙報病史、做筆記,寫申請單、做病程記錄,一上午忙下來,綜合科並不像楊老師說得那麼讓人“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