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太陽好得過了，W市這個季節的太陽恐怕還是軟的，這裏的已經讓人覺得很曬了。
中午休息的時間，吳永心隨手抽了張調查問卷，一條條地往下看，看到其中“男男性行為”這樣的字眼，忍不住笑起來——現在這方麵的宣傳是越做越細了。
“那是什麼？”問卷上覆上個陰影，吳永心抬頭，
Adrian瞪著他那雙淺棕色的大眼問她。
看看他手指著的東西，吳永心笑：“草莓。”
Adrian很驚訝，拿起盒子轉著看：“草莓？”
吳永心點頭：“嗯，嚐嚐看，用糖……醃的。”但願他懂，不管是法語還是英語，醃這個字她可不會說。
Adrian根本不在乎那個，自顧自打開了盒蓋，捏出一塊放進嘴裏，舔完了手指把大拇指豎起來：“好吃。”
“好吃多吃。”就是這回媽讓承澤帶來的東西，用家裏的大糖盒裝好了，怕漏，外麵又裹了層塑料袋。這麼一想吳永心才記起來，外麵裹著歪歪斜斜的塑料袋是當當網的購書袋，媽不可能上網買書。
她還在愣神，旁邊的人突然哀哀叫喚起來，吳永心抬頭，Adrian正捂著一邊的嘴角雪雪呼痛，她忙問：“怎麼了？”
Adrian指著桌上散著的幾個安全套直撇嘴。
明白了。
一早上他們過來這邊作宣傳，調查問卷都還好，過路的人一般還算配合，願意花上幾分鍾的時間填一填，可看到他們分發的安全套，小孩子嘻嘻哈哈地直縮手，老人家別別扭扭地直搖頭。跟著Adrian一起來當誌願者的那些學生一籌莫展，最後還是他這個當老師的出來耍寶，撕了個套子吹成氣球，拿在手裏左搖右擺，不一會兒就有孩子跑過來繞在他腳下盯著氣球咯咯笑，也是他運氣好，那孩子的家長開通得很，向他討了氣球給孩子，還讓說謝謝叔叔。
開了個好頭，後麵的工作就好做了，他帶著那些學生齊齊上陣，一氣兒吹了十幾個出來，她在醫療車裏看著呼呼啦啦一片迎風飄搖的套套氣球都禁不住樂。
“下午還有呢，再接再厲。”吳永心笑著鼓勵對著車窗玻璃還在照的Adrian。
“下午我有事，要帶學生去森林公園。要不要一起去？”
吳永心臉上的笑僵了僵：“不用了，下午這邊收了我還要回門診值班。”
“嗯，”不遠處已經有學生在向這邊招呼，Adrian衝她擺擺手：“我走了。”想了想又加一句：“那邊漂亮。”
是說那個森林公園，她知道，的確很漂亮，上星期她剛去過。
廷芳知道承澤的身份後本來就興趣濃厚，看到她居然還有時間參加社區宣傳，先就不樂意了：
——“這種活動常有，你幹嘛急在一時？你那位不是來了嗎，不用陪？”
——正趕上承澤來電話：“永心，我在你們門診外頭……再怎麼說，我來一趟，至少算是客，你能不能陪我一塊兒轉轉？”
她急於擺脫廷芳的探詢，又不情願外頭的人就這麼闖進來，隻能出去了。
承澤已經叫好了車，拉開車門等她。
他自己選的地點，良鳳江國家森林公園。
雖然不是旅遊旺季，但時令好，公園裏的人也不少。
避開了人多的地方，承澤帶著她在參天的古樹林裏慢慢走。
——“明天我回去。”
比他之前說的提前了，才一個晚上的時間他就想通了？
——“你打的那比方，對，也不對。”順著林間的小道蜿蜒著向前走，承澤不看她，聲音壓得很低：“箍碗這種事兒，你真的見過嗎？”
她沒見過，四姨家的條件也不可能讓她見得到，但這年頭有電視有電影，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
——“電影裏的？”承澤也替她想到了：“裏麵不是說了嗎，箍碗是個念想，有了念想也就有了希望。”
那麼文藝的電影，沒想到他也看過，還記到了心裏。
——承澤卻岔開話題：“我家那邊不叫‘箍’，叫‘鋦’。小時候鎮上隔三岔五會來鋦碗的師傅，小孩子覺得新鮮，都會圍著看。師傅說那是個細致活，所謂沒有金剛鑽別攬瓷器活兒，鋦碗講究眼力手力，和心力。小時候沒體會，昨天你提起，我覺得挺對，鋦碗得花大心思。
——“還有一點也被你說著了。那師傅說過，鋦碗不住店，他祖輩傳下來的規矩，因為砸鋦子會吵到別人，所以隻能走街串巷。嗬嗬，看來我跑這一趟，也是應該的。”
那她說的不對的地方是？
——“你看過那電影，應該也知道，鋦碗是按鋦子，就是那釘子，是按它來收費的，都得談好了價錢才能上手藝。所以鋦好的碗，不是不分好賴隨便留下來的東西，那都是家裏最珍貴的、舍不得的，不能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