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承澤這時已經聽明白了個大概,王佳這回又闖了禍,要真鬧到董頭那兒去就不好收拾了——那次報告之後提點林院要注意導向的就是這位副校長。
連他都懂的這層利害關係,張副更是一清二楚,見範主任這麼說,不由倒吸一口涼氣,偏偏臉上還得笑著:“不至於不至於,你們的課那是國家有明確要求的,沒看我們專業課的課時都緊張成那樣了也不敢擠占你們的課時嗎?我們肯定找王老師談,放心,你說的這情況以後再不能有了。”
那範主任一看自己的老朋友就差拍胸脯保證了,到底還是把火氣收了收:“唉,老張,其實我也不願意為難你,但這話要是不說,我底下的人都抱怨我啊。行了,有你這句話我對他們就能交待,不過你別忽悠我,不然我還來找你來。”
張副連連點頭,滿頭大汗地總算把人送走了,回頭對上還等著的施承澤,一臉苦笑:“唉,我現在不幹別的,成天替人擦屁——收拾爛攤子。”
施承澤笑笑,隻問:“您找我是?”
“哦,對,”張副這才想起來,走到辦公桌前抽了幾張紙遞給他:“這個你看看。”
施承澤接過來,是督導處的抽檢評價,不定期對教師授課情況的檢查,不過一般是針對新進校的老師。讓他看這個幹嘛?
“第三張。”張副見他看過來,抬手指指文件。
施承澤翻過去,上麵他的名字赫然在目:人文係施承澤,寧孝樓104室,周二上午3、4節,中國政治製度史。授課條理清楚,講授到位,但失於沉悶,聯係實際不足,課上學生注意力不夠集中,望今後改進。
評價並不多,但在那一頁提到的人裏麵,他職稱最高,其他人多數都是助教,講師都沒幾個。
他也想起來了,是督導組的李明偉,他們係上退休返聘的老教授,本來是要聽別人的課,但記錯了聽課時間,看著學校班車發車時間還早,就近到他的課堂上隨便坐了坐,當時還跟他寒暄了兩句,萬沒想到老先生這麼認真,20分鍾的課程也作了記錄。
張副看他有些沮喪,以為他怨上了,笑著開口:“其實沒什麼,這種東西每個月都有,也沒幾個人好好看,不過你知道督導組那幫老人,嚴格得很,學校教務處那邊也看了,打電話過來問了問,我想還是讓你知道比較好。”
他自己課講得不好,不怪別人要彙報,教學這種事的確馬虎不得。施承澤點頭:“是,我以後注意。”
張副心裏感慨得不得了:同樣是學院裏的老師,同樣都是能力出眾的人,人施承澤要多隨和有多隨和,一句話,會做人,他就從沒見過樹大招風這句話在他身上起過作用!你再看看那個王佳,一女的,成天滿世界跑嘴皮子,生怕別人不知道她有本事,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這麼想著,嘴邊的話就自然而然出了口:“承澤啊,剛才那事兒你也聽見了,你能不能——”
施承澤把手裏的文件還回去:“我跟王佳隻是老同學,又是平級關係,不好幹預她講課的事兒。”
張副沒想到自己剛剛暗誇懂事的人會這麼快就把他的請托搥回來,偏偏又說得在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施承澤推開門往外走。
喬敏立在門外,看見門開了,一揚手上的文件:“院長,下午市裏的會,林院讓你去。”
“放這兒吧。”之前被老範堵在辦公室能有一小時,又跟施承澤說了這麼些話,張副這時候身下邊感覺上來了,指了指桌子就出了辦公室的門直奔廁所。
這頭施承澤隻跟喬敏點個頭就走人了,喬敏心裏五味雜陳。
剛才聽見他推脫王佳的事兒,她一點兒高興的感覺也沒有。
承澤急匆匆地請假去南寧又急匆匆地回來,走之前還強撐個笑臉,回來臉上再沒有個晴天,甭管是對誰,永遠就事論事——連他一向最在意的授課都受了影響,他們夫妻之間的問題到底有多嚴重?
她不是不知道這事兒輪不上她操心,可就是忍不住,畢竟吳永心這一走,不光影響了他們兩口子,周遭這一圈人全跟著變了:
王佳從來都是個火爆性子,什麼事情越有人閑話越要做給人看。之前對著學院裏的風言風語那是毫不避諱,纏著承澤討論問題討論得不亦樂乎。現在這種收斂,總不會是因為她對在這邊的講課正在興頭上轉移了注意力,那多半還是為著她心裏的那股子傲勁兒,看著吳永心這個敵人不在了,反而沒了鬥誌。
至於她自己,喬敏覺得更受不了。吳永心在的時候,她看著他們夫妻倆的恩愛心裏難受;現在人走了,承澤變成這樣她又覺得當妻子的不應該。
對一個小自己好幾歲的同性費盡思量,用不著人說,喬敏也覺得自己不正常。是不是到時候了,她該把自己往回拉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