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聽見張副發脾氣,具體什麼事兒都是猜的,並不十分清楚。施承澤不吱聲。
“還記不記得五一之前我找你的談的那事兒?”林院卻換了個話題。
“記得。”施承澤不裝傻。
五一之前,教育部的評估專家就來他們學校了,評估裏有一項專家聽課,他係上被隨機抽選上了,具體人選倒可以自己定,但這種走鋼絲的活兒,沒人願意主動接。
是林院親自找的他,說不上威逼利誘也差不多了,他死咬著牙沒答應,不為別的,群山說的,這兩年他施承澤埋頭做事不招誰惹誰都沒落著清靜,再這麼出風頭,總有一天要完——更何況他也沒心情出這個風頭。
“你性子穩,上課又好,做公開課其實最合適。”這頭林院把煙頭在煙灰缸裏摁了,嘴上還在講:“唉,說起來也怨我,考慮得不仔細。張兒說得對,我這官兒當久了,有些話就聽不進去了,教訓啊!”
跟領導交心,說到底是件危險的事兒。施承澤隻笑笑,聽林院接著說:
“咱係上頭兩年的情況你也知道,有能耐的幾個,除了你,都被前邊那幫人排擠完了。你把那事兒推了,我覺著要再找個跟你一樣合適的不容易,就想著幹脆另辟蹊徑,王佳的頭銜擺出去就漂亮,又是基礎課程,讓她上應該問題不大。張兒確實跟我說過,王佳這人冒進,容易出岔子,我沒聽進去,現在惹禍了。”
王佳估計又是在課上大放厥詞了,這回的專家組裏有□□的人,要真是這樣,那就是正正撞到炮口上了。難怪剛才張副那樣說,這次公開課,不僅僅是學院的身家性命,整個學校都嚴正以待,這時候闖禍,恐怕難以善了。
不過要受罪就大家一起,這跟他個人有什麼關係?
施承澤正納悶,看見林院抬頭正視他:“最糟糕的是,今天上午的公開課,把事兒挑起來的不是專家,是學生!”
上午他有課,沒去聽公開課。這話徹底把施承澤驚了:“學生?!”
“嗯,”林院重重地點頭:“王佳在課上說了些……不得體的話,專家組在下頭聽著也隻是嗡嗡了一下,哪知道底下有學生竄起來了,就是咱係上那個在《XX研究》上發表文章的學生。”
施承澤恍然大悟,那學生他有印象。
三年級的本科生就能在學科的核心期刊上發表文章的不多,整個學院都知道這學生。平時就特立獨行,對於自己不喜歡的課程那孩子從不放在眼裏;也去教室,還坐第一排,趴那兒,你以為他睡著了,可要是讓他聽著你講什麼他不同意的內容,立馬就能坐起來舉手發言。
沒想到被抽中的是恰恰是這個班。
那就難怪。比起王佳,這學生絕對是後浪。個性老師對個性學生,再加上這麼個場合,宇宙級的災難簡直是一定的。
林院提起這事兒也是唉聲歎氣:“那學生當時就和王佳辯上了,誰都說服不了誰,被逼急了,喊了一嗓子‘你就是個徹底的反動權威’,課上笑成一片。”他自己臉上卻沒有笑:“課下專家組找了董頭,董頭後來把我跟張兒都找去了,問了一大堆,我還行,張兒平時估計是積了怨,當場就怒了,跟董頭頂了幾句,被罵得——”
說到這兒想起來不好跟下級講這些,林院又點上一根煙:“唉,不說這個。我找你,是想讓你去跟王佳談談,學校讓她寫份說明報告上去,我看她那個勁兒,不寫還好,真要寫了交上去,估計又是捅一更大的窟窿。”
施承澤抿著嘴想了想,然後搖頭:“林院,你看早上的課我沒去聽,事情到底具體什麼樣兒我不清楚;而且讓我去勸王佳也不合適——”
“事情是什麼樣兒的我剛不都跟你說了嗎?”林院笑笑:“承澤,我知道,學院裏有些風言風語,你不要聽那些,你的品行怎麼樣,我、學院,大多數人還是清楚的,你隻管做你的事兒。”
“林院,”施承澤也笑:“之前張副也讓我跟王佳談過一些事情,她沒聽我的,我不認為這回我說就會有效。至於您剛說的那個事兒,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我不會讓它妨礙我的正常工作,如果是教學或者科研方麵的交流,該怎麼樣還怎麼樣,但我也不想它影響我的個人生活。”
林院聽得一愣:“你的意思是——”
施承澤點頭:“林院,這回的事兒我真的幫不上忙,對不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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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料得果然沒錯,門診臨床醫生這種職位,對師兄根本是大材小用,可沒想到師兄竟是樂在其中。
五一節過後,吳永心連續三天在門診都沒見著王和,說是出去隨訪病人了;下班回到招待所過去後樓裏找,王和的同屋也都說他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