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諾說:“我沒嚇唬他,如果他敢攔著不讓我們走,我就去告他!”
李諾整天埋在習題裏,效率卻越來越低。他無法把全部精力投入到學習當中,有時候甚至在考試的時候也會莫名其妙地走神。學習對他來說從來就不是什麼難以忍受的苦差事,在大多數時間裏,上課、做作業、考試然後等待成績揭曉,這樣的過程對他來說是充實並且富有樂趣的,而最後的考試結果則更能給他帶來一種很真實的成就感。可是現在他既無法享受到那種學習過程所帶來的樂趣,更對那難以預見的結果充滿了恐懼。
但是他不想把這一切歸咎於與羅小雯的交往。他每周一般隻有周日上午跟羅小雯在一起。一開始,與羅小雯的見麵還像是一種負擔,但是後來他慢慢地開始盼望著見到羅小雯,有時候這種盼望從周六的下午就變得非常強烈了。
上個星期,羅小雯突然告訴他說,她在一家飯店找了份工作,做服務小姐,平時隻有星期一可以休息一天。
羅小雯說:“星期天我不能來找你啦,你去找我吧,反正除了中午和晚上,店裏也沒多少客人。”
李諾說:“我看看吧。如果周六下午沒有事,我就去找你。”
到了周日,李諾並沒有去找羅小雯,可是他連一道題也沒有做,一個單詞也沒有背。下午,他從家裏出來,到一家浴池去洗了個澡。坐在令人窒息的桑拿屋裏,他的思維卻突然變得清晰起來。他告訴自己,他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必須盡快重新振作起來。
洗完澡,他直接去找羅小雯。羅小雯打工的那家飯店規模不算很大,但是在濱饒卻頗有些知名度。他一進門,馬上有一位穿紅色旗袍長著一張娃娃臉的小姐笑臉相迎。當他說明自己是來找羅小雯的之後,那位小姐臉色有些異樣,轉身進了櫃台後麵的休息室。李諾坐在一張桌子旁等著,一邊想像著羅小雯穿著一襲紅色的旗袍會是一副什麼樣子。
不一會兒,一個三十歲左右穿藍色套裙的女人走過來。她看了看李諾:“你找羅小雯?你是她什麼人?”
李諾說:“我是她的朋友。”
女人說:“是男朋友?”
李諾說:“這跟你沒關係。”
女人說:“我也正想找她。”
李諾有些奇怪:“她今天不上班嗎?”
女人說:“中午的時候她突然不辭而別了。巧的是,她走後不久我們就發現銀櫃裏少了兩千多塊錢。”
李諾一愣:“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女人說:“沒什麼意思,隻是覺得有點巧,我給她打傳呼她也不回,如果今天晚上找不到她,就隻好先報警了。”
李諾說:“她的傳呼可能壞了,我來之前給她打過。她也沒有回。”
女人冷笑了一下,說:“但願是傳呼壞了,而不是別的什麼地方出了毛病。”
李諾從飯店出來,腦袋裏亂糟糟的。他站在那兒,靜了靜,想了想,覺得現在最重要的是要盡快找到羅小雯,他給父親家畢打了個電話,是父親接的電話,他把聲音變了一下,說:“我找羅小雯。”
父親的聲音很不耐煩:“她現在不住在這兒了。”
李諾知道羅小雯和她媽媽已經從他父親家裏搬了出去,但是具體搬到哪兒去了他卻不知道。正在束下無策的時候,他突然想到,也許她是到爺爺家裏找他去了?現在他能做的也就是回家去看看了。
他到車站上了車,車子剛剛起動,忽然看見從對麵的車站跑過來一個人,正是羅小雯。他急忙拉開車窗喊她:“羅小雯!羅小雯!”
羅小雯看見他,朝他招招手。他喊:“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回來!”
車到了一下一站,他下了車。想到對麵的車站坐一站,又怕耽誤時間,就一路小跑著跑了回去。羅小雯不等他站穩了,就跑過來抓住他的胳膊。
“你沒事吧?你昨天怎麼沒來?”她嘴裏的熱氣噴到李諾的臉上。
李諾問她:“你到哪兒去了?”
羅小雯撅起嘴:“我去爺爺家找你廠。你說昨天下午來找我,結果也沒來。我以為你今天上午能來,結果又沒來。我怕你出什麼事了,越想越怕,就偷偷跑出來去找你了。誰知道這麼巧,你偏在這時候跑到這兒來找我。”
李諾問她:“你的傳呼呢?我給你打了好幾遍你為什麼不回?”
羅小雯說:“我的傳呼又壞了,這破東西,等我開了工資,我就再買一個,把這個扔了。”
李諾捧起她的臉,仔細地看著。羅小雯有些不自在:“你幹嗎這麼看著我?”
李諾問她:“你中午跑出去真的是為了找我?”
羅小雯說:“當然了,不信你去問爺爺呀。他跟我說你可能是洗澡去了,害得我白等了一個多小時。”
李諾拉起她就走。她問:“咱們到哪兒去呀?”
李諾說:“回飯店去。”
羅小雯問:“你也跟我去嗎?”
李諾說:“我也去。”
羅小雯有些猶豫:“可是,你跟我一起回去目標太大了,容易被經理看見。”
李諾有些不耐煩:“你真以為你溜出去幾個小時能不被人發現嗎?”
羅小雯倒蠻有信心:“沒事的,我安排人替我打掩護了。我們經理一般也不到前台來。”
兩個人回到飯店,一進門,就有人趕緊跑進去給那個穿套裙的女人送了信兒。那女人走出來,看見他們倆,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又很釋然地笑了。
羅小雯有些發慌:“經理,我臨時有點急事,就出去了一會兒。”
女人點點頭,說:“你跟我到辦公室來一下,我有話問你。”
李諾說:“我想跟她一起去。”
女人想了。下,說:“好吧,你可以一起來。”然後又暗暗地對旁邊的一個男服務員使了個眼色,那男服務員心領神會地跟著他們一起進了辦公室。
男服務員關好門,就抱著胳膊站在門邊上。女人在沙發上坐下來,看了看羅小雯和李諾。羅小雯好像是被這陣勢弄得有些摸不著頭腦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女人間羅小雯:“你剛才到哪兒去了?”
羅小雯看看李諾:“經理,我有點急事兒,就出去了一小會兒。”
李諾說:“她中午偷著跑出去,是去我家找我了,我正好不在。”
羅小雯急得直衝他擠眼睛,李諾隻當沒看見。
女人對羅小雯說:“這些都與我無關,我隻想問一句,你拿沒拿櫃台裏的錢?”
羅小雯愣了一下:“什麼錢?”
女人說:“今天中午店裏出了點事,櫃台裏的錢被人偷走了兩千多塊。”
羅小雯說:“店裏丟錢了?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女人說:“有沒有關係你自己知道。我隻知道,丟了錢之後,店裏隻有你一個人不聲不響地走了,而且給你打傳呼也不回。”
羅小雯“哼”了一聲:“我走了就是我拿的?那不是成了不打自招了嗎?”
女人說:“也許是做賊心虛了吧?”
羅小雯火了:“你說誰是賊?”
女人卻並不急:“你不用跟我急,我並沒有說是你。但是店裏所有在場的員工都已經自願搜過身了,沒有找到這筆錢。”
羅小雯說:“你話裏話外,還是說錢是被我拿走的!要真是我拿的,我現在還回來幹嗎?”
女人撇了撇嘴:“回來演戲唄。你先讓你的男朋友回來打聽消息,聽說我還沒有報警,就回來想演一場戲給我看,以便蒙混過關。”
羅小雯用手指著那女人:“你胡說八道!你血口噴人!”
站在門旁邊的那個男服務員走過來,李諾急忙把羅小雯拉到身後。他對那個女人說:“我可以向你保證,羅小雯沒有拿那些錢。如果你不相信,你現在就可以報警,我們願意留下來協助調查。”
那女人說:“出於某種理由,我現在還不想馬上報警。”
李諾說:“那就對不起了,我們得走了。”
他拉著羅小雯朝門口走,那個男服務員擋住了他們的去路。羅小雯的手有些發抖,李諾暗暗用力握了握她。李諾對那個男服務員說:“請你讓開路,如果你不讓我們出去,我可以到法院去告你們非法拘禁!”
男服務員看了女人一眼,把身子讓開了。
出了飯店,羅小雯長長地鬆了口氣。她喜氣洋洋地問李諾:“剛才你說要去法院告他,是嚇唬人的吧?”
李諾說:“我沒嚇唬他,如果他敢攔著不讓我們走,我就去告他!”
羅小雯問:“那,告得成嗎?”
李諾看了看她:“為什麼告不成?”
羅小雯縮縮脖子:“反正,我一看見法院啊、派出所這種地方就害怕,總覺得有些嚇人。”她忽然想起什麼,又問李諾,“你剛才在車站時為什麼小提前告訴我一聲?”
李諾沒有做聲,心裏想,如果是換了宋薇大概就不會問這樣的問題了。
羅小雯自言白話:“真倒黴,這工作沒幹兩天又完蛋了。”
走到前麵的路口處,李諾突然問她:“你,真的沒拿那些錢嗎?”
羅小雯瞪大眼睛看著他,好像一下子沒聽懂他的話。
李諾把目光移開。過了片刻,就聽見羅小雯衝著他喊:“李諾!你欺負人!你可惡!你,混蛋……”聲音由高至低,後來就拖著哭音哽住了。
李諾回過頭來,看見她臉上掛滿了淚水,鼻翼劇烈地翕動著,眼睛裏裝滿了委屈和憤恨。李諾的心一下軟了,伸手去拉她,卻被她狠狠地甩開了。
“對不起,我不是懷疑你,真的不是。”
羅小雯卻不肯輕易相信他的解釋,眼淚像開了匣似的不斷地湧出來:“你就是懷疑我!剛才在飯店裏你跟他們保證說我沒拿那些錢,我心裏高興得直想喊出來。全世界的人都懷疑我也沒關係,隻要你相信我就行!可是現在我才知道,其實你和那些人一樣懷疑是我偷了錢,隻不過當著他們的麵你不能說出來就是了!”
李諾說:“不是這樣的,我隻是隨門問問。”
羅小雯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你才不是隨口問問,這種話能是隨便問的嗎?要是、要是換了,那個宋薇,你就不會這麼問,連想都不會想。”
這話讓李諾一時啞口無言。
羅小雯哽咽著說:“我知道,我在你眼裏始終是一個壞女孩,我還以為在一起的時間長了,你會改變對我的看法。現在我才知道自己有多傻。”
李諾說:“對不起,小雯,我真的不想傷害你,真的不想!你應該相信我。”
羅小雯說:“我以後再不會纏著你了,既然我已經知道你瞧不起我了,如果再煩你,就會更讓你瞧不起。我雖然不是個好女孩,可是最起碼我還有自尊心。”
羅小雯轉身要走,卻被李諾一把拉住了。她用力掙脫出來,頭也不問地跑了。
李諾的麵前擺著一張英語卷子,跟前卻晃動著羅小雯那雙大瞪著的眼睛,那眼睛裏有迷惑、驚詫、茫然和憤恨、像被擊中的小島。李諾甩甩頭,想擺脫那雙眼睛,但卻做不到。
他不想再讓羅小雯來找他,他想集中精力學習,所以他才故意那樣問她。現在,他的目的達到了,羅小雯再小會來找他了,但事情卻似乎變得更糟了。過去羅小雯每個星期最多隻會占用他一個上午的時間,而現在她卻好像無時不在無處不在。是他在一念之間就把羅小雯從一個有些刁蠻任性卻依然美麗可愛的女孩子,變成了他心底裏一塊隱隱作痛卻無法示人的醜陋的傷疤。
旁邊遞過來一個習題本。他轉過頭來,宋薇說:“是黑板上的幾何題,你做完了英語趕快抄一下。”宋薇仔細地看了看他,“你想什麼呢?”
“我沒想什麼。”
宋薇顯然不信:“出了什麼事?我能幫你嗎?”
李諾搖搖頭。
林海歌說:“我在家裏,我沒事呀?”
肇馳說:“我知道你出事了,快告訴我你住在哪家醫院。”
林海歌打開門,一語不發地把肇馳讓進屋裏。
電腦終端桌上放著一碗吃了一半兒的方便麵,旁邊還有兩個皺巴巴的蘋果。肇馳皺皺眉:“你午飯就吃這個?”
林海歌說:“那是早飯。”
“你還沒吃午飯?”
“我在等鐵北那邊的電話。”
“借口。等電話也不能不吃飯呀。”肇馳轉身走到門口,又回頭問她,“你想吃點什麼?”
林海歌說:“我現在什麼都不想吃,隻想問你一句話。”
肇馳說:“你還是先把飯吃了,有什麼話等吃完飯再說。”
肇馳出去買了米飯和青椒魷魚。林海歌吃了幾口就推到一邊:“肇馳。你為什麼不肯去參加國青隊的集訓?”
肇馳知道躲也躲不過去,就說:“我有我的想法。”
林海歌說:“我知道你的想法是什麼。你覺得是我傷了你的自尊心了。”
肇馳況:“你根本不明白我在想什麼。”
林海歌說:“我是不明白。你既然那麼不想讓我管你的事,幹嗎還要和我在一起?你不來找我,我就不會礙你的事,礙你的眼了。”
肇馳說:“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才這樣做的。我不想事事都要你幫我,那樣會使我很不舒服。”
林海歌“哧”了一聲:“你現在就舒服了?我告訴你一件事,也許你聽了會更舒服。推薦你去國青隊的事根本與我無關。”
肇馳愣了一下:“我不信。”
林海歌說:“你不相信我無所謂,可是你如果不相信自己就太可悲了。”
肇馳看了看林海歌,她的表情絕不像是在開玩笑。他低下頭,隨即又抬起來,說:“就算你說的是真的,我也不後悔。我知道你沒有幫我,可別人會相信嗎?我寧肯失去這次機會,也要讓別人知道,我肇馳踢球靠的是自己的兩隻腳,而不是靠別人給我的拐杖。”
林海歌把臉扭到一邊,沒有聲響。
肇馳接著說:“再說,我也確實覺得如果現在到國青隊去,時機還不成熟。參加集訓的人有四五十個,而最終能夠穿上國青隊隊服參加比賽的,包括那些坐冷板凳的替補在內也隻有二十二個人。以我現在的水平,要想成為那二十二分之一恐怕很難。與其這樣來去匆匆地走一趟,去陪太子讀書,還不如留在隊裏好好練。隻要你有實力,早晚都有機會。”
林海歌點點頭,說:“你說的確實有道理。
肇馳暗暗鬆了一口氣。
林海歌接著說:“隻是有一點你可能還沒有想到,就算你這次能堵住別人的嘴,可是還有下一次呢。隻要你還和我在一起,人家就還會說你肇馳踢球靠的是我給你的拐杖,而不是你的腳,那你怎麼辦?”
肇馳沒想到她會突然說出這麼一番話,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林海歌說:“為了不耽誤你的前程,不再讓你因為我而遭人誤解,惟一的辦法就是遠離我,離得越遠越好。你放心,我會很知趣的,絕不會再給你添任何的麻煩。”
林海歌說完了,起身走進裏屋,砰的把門關上了。
肇馳在門外呆站了一會兒。他想應該再跟她解釋,下,把一些話說得再透徹一些,再真誠一些。但是他的自尊心不允許他那麼做。他覺得那樣做就好像是承認自己犯了什麼錯,在懇求她的原諒似的。在猶豫了片刻之後,他對門裏的林海歌說了一句:“有時間我給你打電話。”就走了。
自從跟林海歌鬧得不歡而散之後,肇馳的情緒一直有些低落。那天他真是抱著很大的誠意去想跟林海歌解釋一下,想讓她理解自己的感受。在做出不去國青隊的決定之前,他就預料到自己的做法可能會傷到林海歌,但是卻沒想到她的反應會如此強烈。
後來他給林海歌打過一次電話,但是等於什麼也沒有說。林海歌的聲音很疲憊,也可能是心不在焉,反正她雖然接了電話,但又讓肇馳不得不很快就放下了電話。放下電話之後,肇馳的心裏空落落的,像是有一些最重要的東西被掏走了,又像是被什麼東西塞得滿滿的,沒有一點空隙。肇馳第一次有些後悔了,也許自己真的不該與林海歌走得這樣近?他突然感到很灰心。他原以為林海歌與別的女孩子不一樣,現在看來他錯了,在某些方麵天底下所有的女孩子都是一樣的。
蔡指導顯然也對他的決定有些不滿。在趙成他們走後,蔡指導又找他談過一次。最後蔡指導對他說:“你有你的想法,這並沒有錯。我隻想提醒你一句,做任何決定都不要義氣用事,尤其是在做出重大決定時,理智永遠要排在感情前麵,永遠要排在第一位。”
肇馳點點頭。
不管林海歌和蔡指導以及另外一些人怎麼看待這件事,肇馳始終覺得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至少經過了這件事,隊友們對他的態度已經發生了一些改變。雖然這種改變表麵上看起來不值一提,但在肇馳看來那卻是非常重要的。與得到的相比,他並不覺得自己失去的很多,除了與林海歌的關係。但是他也相信,遲早有一天,林海歌總是會理解他的。他決定這段時間不再給林海歌打電話,以便讓她靜下心來想一些事情。但足一個意外的消息,使肇馳改變了主意。
那天中午肇馳他們正在食堂吃午飯,蔡指導忽然端著餐盤坐到肇馳和張小寧他們幾個人的桌子旁。肇馳他們都很意外,因為蔡指導平時對訓練抓得很緊,在球場上跟隊員們一樣吃苦流汗,但是在飲食起居上卻非常講究,很少到食堂來跟隊員們一起吃飯,即使是偶爾在隊裏吃飯,也都是讓人把飯送到他的房間裏去。
蔡指導的情緒似乎非常好,很快就使肇馳他們放鬆下米、大家圍在一起有說有笑地吃了一會兒,蔡指導忽然對肇馳說:“上午俱樂部收到國青隊的一份傳真,說是這次到國青隊參加集訓的隊員很多,但是各個位置上的隊員分布卻很不平均,後衛和前鋒很多,能力也都不錯,但是中場隊員太少,而且也缺少比較突出的。特別是突前前衛這個位置上,不論是從數最上還是質量上都更顯薄弱。為此,希望我們能夠再推薦一名比較有潛質的中場隊員去參加集訓。經過商議,俱樂部決定推薦肇馳去。”
肇馳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直到張小寧他們圍過來,你一拳頭,我一掌巴,向他表示祝賀,並且起哄讓他買飲料請客時,他才如夢方醒。他看看蔡指導,蔡指導笑著朝他點點頭。
蔡指導說:“今天晚上你可以回家去,準備一下,明天中午和王總一起坐飛機到廣州。王總有些事情要去處理,順便去看望一下參加集訓的隊員。另外還有一件事通知大家,冬訓的事情已經定下來了,這個星期之內全隊就會拉到無錫去。明天會正式公布,我這裏先透露一下,讓大家都高興高興。”這個消息更是激起了一片歡呼聲和掌聲。
下午的訓練結束後,蔡指導又特意同肇馳談了一次話,向他交待了一些出行的注意事項,特別提醒他與王總在一起時說話做事都要小心。雖然他不曾明說什麼,但是話裏話外已經讓肇馳明白了他的真實用意,就是想讓他把王總跟他說的話都報告給他。再聯想到林海歌對他說過的那些話,更讓他心裏有些別扭,他隱隱地覺得,遲早有一天他會因為蔡指導和王總的矛盾而無可避免地麵臨一次選擇。
從中午得到消息開始,肇馳就給林海歌打電話,但是電話始終不通。晚上回到家裏,他把這個消息告訴爸爸媽媽,他們都非常高興。媽媽說:“今天晚上我多做一些菜,咱們慶祝一下。”
吃完晚飯之後,肇馳又給林海歌打電話,結果她的手機還是關著的。他有些奇怪,因為林海歌的手機一般都是開著的。他想了想,就往她家裏打了一個。接電話的是她家裏的保姆。保姆告訴他說,林海歌的爸爸媽媽都到醫院裏去看林海歌了。肇馳嚇了一大跳,急忙問她:“林海歌怎麼啦?得了什麼病?”
保姆說:“好像不是病了,是被人打了。”
“被人打了?什麼人打的?傷得重嗎?”
那保姆卻說不太清楚。肇馳又問她林海歌住在哪家醫院,她也說不準。
放下電話,肇馳呆呆地坐在那兒,腦子裏是一片空白。他媽媽看見他,嚇了一跳,“小馳,你怎麼啦?臉色這麼難看。”
肇馳說:“沒什麼。媽,我現在出去一下。”
他媽媽問他:“出了什麼事了,現在出去?”
肇馳說:“等我回來再說。要是我回來晚了,我會先給你打電話。”
肇馳衝下樓,在樓下站了一會兒,然後到前麵的一個公用電話亭又往林海歌家打了個電話。他問那個保姆:“你好好想一想,他們說沒說過林海歌住在哪個醫院?”
保姆說:“他們好像說過,可是,我真的想不起來了。”
肇馳沒有辦法,就問她:“那你有沒有她爸爸的電話號碼?”
保姆說:“沒有。不過,我有她媽媽的。”
肇馳眼前一亮:“那就好,你趕快找給我。”
肇馳給林海歌的媽媽打電話,卻不曾想。她的電話也關機了。肇馳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付電話費的時候,看電話的老太太沒有零錢找,就遞過來幾顆糖。肇馳有些哭笑不得,他說;“要不這樣吧,我再打一個。”
他握著話筒想了想。就義按了林海歌的手機號。照情形推斷,這顯然是希望最小的一個選擇。他也說不清自己當時是怎麼想的,可是沒想到,電活那邊的鈴聲竟然響了起來。肇馳的心一下子收緊了。
“是肇馳嗎?”林海歌的聲音聽上去一如既往,沒有絲毫異樣。
“你現在在哪兒?怎麼樣啦?”肇馳的聲音卻禁不住有些發抖。
林海歌說:“我在家裏,我沒事呀?”
肇馳說:“我知道你出事了,快告訴我你住在哪家醫院。”
林海歌躺在病床上,頭上纏滿了繃帶。
肇馳坐到床邊上,“到底出什麼事了?誰把你打成這樣子的?”
林海歌的表情倒很輕鬆:“沒什麼,被一個二百五打了。今天早晨我到服裝廠去驗貨,有幾件衣服不合格,我讓他們返工,一個工人急了,站起身就推了我一把,也是我倒黴,頭一下子碰到了機器架子上,磕了一個大口子。”
肇馳想伸手摸她的頭,又怕碰疼她:“傷得重嗎?”
林海歌說:“沒事兒,後腦勺縫了七針,流了不少血。就是鐵北那幫大夫手太糙,縫傷口的時候,把我的頭發剪得亂七八糟的。”見肇馳一副擔心的樣子,就安慰他說,“真的沒事。縫完了傷口,我就想出院了,外麵還有活等著我幹呢。可是把那個廠長嚇壞了,一個勁兒地央求我別告他的廠子和工人。後來我一想,嚇嚇他們也好,省得我怎麼說要把活做得細一些再細一些都不管用。我就叫他弄了台車,走高速公路把我送回濱饒了。他剛剛才和我爸爸媽媽一起走了,說是明天早晨還來看我。我得把他攆回去替我看著那批活。等他一走,我就回家去,我才不願意住在醫院裏呢。”
肇馳皺皺眉:“叫他們返工就動手打人?也太野蠻了。”
林海歌說:“那個工人又瘦又小的,看上去挺悶的,我一點也沒想到他的脾氣那麼暴,手勁那麼大。”
肇馳說:“既然這樣你還跟他們合作,要是再出點什麼事可怎麼辦?”
林海歌說:“其實那兒的人都挺老實的,就是幹活鬆鬆垮垮,沒緊沒慢,叫人上火。這次大概也是讓我給逼急了,一遍又,遍地返工,以為我是在故意刁難他們。”
“你叫他們返了幾回工?”
“記不清了,最多的有個三四回了吧。”她看了看肇馳,“怎麼,開始覺得我這頓打挨得應該了?”
肇馳說:“不管怎麼樣,他們動手打人就沒有理了。”
林海歌脒起眼睛:“你言下之意是說,他們要是沒動手打我,就占著理了唄?”
肇馳說:“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我可沒那麼說。”
林海歌說:“其實我真的是在為他們著想。我要是不嚴格把關,讓他們一遍遍返工,一旦要是被那些老外挑出毛病來,那就連返工的機會都沒有了。到時候我丟的是生意,他們丟的可能就是飯碗了。我把這張訂單交給他們的時候,他們已經有兩個多月沒開工了。”
“那你打算對那個工人怎麼辦?”
“我沒打算對他怎麼樣。把他送到派出所去關兩天?那除了少一個工人給我幹活,又有什麼意義?我準備讓他陪我幾個醫藥費,倒不是貪那幾個零錢,是要讓他記住教訓,再說,欠了我的錢,他就得老老實實地給我幹好活兒了。”
這時候一位護士小姐走進來,對肇馳說:“時間不早了,你明天再來吧。”
肇馳站起身,想說什麼,欲言又止。林海歌看出來了,就問他:“有事嗎?”
肇馳說;“明天再說吧。”
“你明天什麼時候來看我?”
“你明天不是要出院嗎?”
林海歌說:“大夫說也許還需要再觀察一下。要是你想來,我就等你來了再走。”
肇馳說:“那好吧,明天早晨我來看你。”
蔣格任被那道倒黴的物理題折磨了整整一節課,終於失去了最後一點耐心。他把手裏的筆往書桌上一丟,沒想到那筆卻滾到了高葉子的椅子下麵。他伸手去夠的時候,高葉子發覺了,就幫他撿了起來。
高葉子瞟了一眼他的習題本:“做完了?”
蔣格任說:“不想做了。”
高葉子看看蔣格任的同桌,他正探著身子跟側前方的一個女生說著什麼。她輕聲地問蔣格任:“我能幫你嗎?”
蔣格任被她那副神情逗笑了:“真有意思,怎麼弄得好像是在求我讓你幫忙似的。”
高葉子臉紅了一下:“有的人最煩的就是讓別人幫忙了。”
蔣格任說:“我可沒那麼高的境界。”
高葉子花了十五分鍾給蔣格任講解那道物理題。高葉子解題有個特點,一些難度太大的題目她可能解不出來,但是隻要是她能解出來的,大都思路清晰,答案準確。蔣格任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把身子往後靠了一下,然後說:“謝謝你。”
高葉子說:“不用謝。如果你不嫌我煩,我隨時願意幫你。”
蔣格任看了看她,忽然間:“你怎麼從來不回家呢?”
高葉子愣了一下:“你怎麼知道我不回家?”
蔣格任說:“反正你給我的印象好像是從來沒有回過家,至少也是極少回去。”
高葉子的臉色暗淡下來。
蔣格任說:“對不起,我又多管閑事了。”
高葉子對他笑了笑,說;“沒那麼嚴重。我是很少回家,主要是沒有時間。前段時間住在表姐家,身不由己,現在又馬上要期末考試了。”
蔣格任問她:“你家裏都有什麼人?”
高葉子說:“我爸爸死得早,家裏就有我媽、我原因。“我們倆沒什麼事情,我隻是想幫她。她是個值得我幫的女孩子。”
他老爸說,“我知道,我相信你。隻是我覺得安老師的話也有道理,畢竟你們還都是孩子,有些事情並不是你們現在想把握就能把握住的。”沉了一會兒,他老爸說:“我有一個想法,我想拿出一些錢來,幫助你們學校的幾名特別困難的學生完成高中學業,這其中當然包括高葉子,你看好不好?”
第二天早晨,蔣格任站在走廊的窗前朝外看著。高葉子正在校門口那兒等他。她已經等了十分鍾了,而他也在這兒站了十分鍾了。昨天晚上放下電話,他就開始猶豫,但直到現在仍然拿不定主意自己到底應該怎麼做。以前這在他幾乎是不可想像的,記憶中他蔣格任還從來沒有因為去不去赴一個女孩子之約而如此進退維穀,左右為難。此時此刻,他老爸在電話裏說的那些話又在耳邊響起來。他很清楚他老爸打電話的用意是什麼,也知道他老爸為什麼會突然想到要拿出錢來幫助青立高中的特困生,更明白他老爸為什麼要在事先征求他的意見。但是現在讓他像一個暗戀的男生一樣躲在窗後悄悄看著遠處的高葉子的原因,卻並不僅僅是因為這些。如果說是昨天他老爸的那個電話讓他這般患得患失思前想後的話,那麼其中起主要作用的不是電話的內容,而是他老爸打電話的那種語氣。他不記得他老爸什麼時候用這種語氣跟他說過話,那種語氣突然讓他意識到自己已經無法再像以前那樣隨心所欲輕鬆瀟灑地麵對。些人和事情了。
高葉子再一次抬頭往這邊望了望。隨後,她好像拿定了主意似的朝這邊走來。她越走越近,當她走到離大樓隻有十米遠的時候,蔣格任突然看見了她頭上的那條黃色的發帶。那條黃色的發帶在冬日的朝陽照耀下顯得明亮而溫暖。
下午的第三節課下課,門外有人來找李諾。李諾出門一看,竟是羅小雯的媽媽。他心裏不禁一驚。
羅小雯的媽媽問他:“你現在能出來一下嗎?”
他點點頭,跟著她下了樓,來到教學樓的外麵。
她問李諾:“這幾天,小雯沒來找過你嗎?”
李諾搖搖頭:“我們有一段時間沒見過麵了。她怎麼啦?”
羅小雯的媽媽歎了口氣,說:“也沒什麼大事。前兩天我看見她又和原來那些男孩子混在一起,就罵了她兩句,她跟我大吵了一頓。我以為吵完了就完了,沒想到她昨天晚上一夜沒回家,今天早晨也不見人影,我到處找她也沒找著。”
李諾急忙安慰她說:“沒事的,小雯雖然任性,但還不至於做出太出格太可怕的事情。”
她點點頭:“我也這麼想,所以我沒去派出所,想自己先找找看看。”
李諾垂下眼睛,說:“對不起,阿姨。”
她苦笑了一下,說:“不關你的事。”
李諾說:“我和您一起去找她。”
她攔住李諾:“不用了,快考試了,你現在正是緊張的時候。再說,沒有線索,連我都不知該到哪兒去找她。”
李諾說;“等找到她,一定告訴我一聲。”
中午,李諾吃完午飯,連飯盒也沒有刷,就起身往外走。宋薇問他:“你要出去?”
李諾說:“我有點事兒。”
宋薇說:“中午,中午化學老師可能要在黑板上留一些題。”
“我抄你的就行了,你不是不出去嗎?”他看了看宋薇,“要是我下午還沒有回來,你幫我跟老師應付一下。”
宋薇好像還有話要說,卻又沒能說出口。
中午,校廣播站廣播了一篇散文詩《情感操場》。是由一位署名“並列第一”的同學為自己和一位好朋友點播的。
“……沒有太陽,沒有月亮,也沒有星光。你獨自在操場上跑著,腳下卻分明踏著兩個人的腳步。那是誰?是誰在黑暗中伴著你?”
沒有風,沒有雨,也沒有聲音,可是心與心卻在彼此呼應。那是誰?那是誰在寂靜中喚著你?
情感的操場上,你以為自己是個孤獨的長跑者,其實你並不孤獨;情感的操場上,你覺得自己不堪重負,其實你隻是無法負擔自己的心……”
教室裏很安靜,稀稀落落地坐了不到三分之一的人。這種情景給人一種假象,就好像並沒有多少人在乎黑板上化學科代表辛辛苦苦抄上去的那些習題。前排有幾個女生在小聲地猜測,這個“並列第一”和他的朋友會是誰。宋薇獨自坐在教室後麵自己的座位上抄題,她在努力地控製著自己,但是眼前還是漸漸變得模糊起來。
李諾到以前他和羅小雯曾經去過的幾個地方去找,但是都沒有找到羅小雯。後來他又到那家餐館去了趟,也沒有羅小雯。不過,在他離開餐館的時候,一個穿店服的女孩子追了出來,悄悄告訴他說,偷錢的人已經查出來了,跟羅小雯一點關係也沒有。
李諾看看表,已經是下午兩點多了。他不知道還該到哪兒去找羅小雯。後來他無意中摸到了口袋裏的一串鑰匙。大前天父親突然跑到爺爺家裏,說他要到外地去兩個星期,讓李諾搬回家裏去照看一下,因為他現在已經和羅小雯的媽媽分居了,但是他還沒有來得及換掉門上的鎖。
李諾說:“我可以去幫你照看一下,但是我不想搬回去住。”
“那也好,隨你的便吧。”父親的聲音很疲憊。看來這次失敗的婚姻對他的打擊很大,以至於這些天過去了,他竟然還沒有把鎖換掉。
李諾答應父親時常幫他回去看一眼,但是這兩天他一直沒有去過。這時候握著那串鑰匙,他忽然想,也許羅小雯會跑到那兒去?雖然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但畢竟比這樣在街上漫無目的地亂撞希望更大一些。
李諾趕到父親家,家裏冷冷清清的,一片沉寂。他在客廳站了一會兒,來到朝北的那間小臥室門前,這兒曾經是他的房間,後來是羅小雯住了進來。他伸手推門,沒想到那門卻是鎖著的。他心裏一動,不禁用力拍了拍:“小雯,你在裏麵嗎?小雯!”
裏麵沒有任何回應。也許是父親臨走時鎖上的?他回到客廳,在沙發上坐了下來。他環顧著屋子裏的一切,心裏忽然有一種景物依然,人事已非的老人般的滄桑之感。他坐了片刻,起身去廚房、陽台和衛生間查看了一下,就朝門口走去。就在這時候,突然傳來了一陣開門鎖的聲音。開鎖的那個人好像很不熟練,鑰匙在鎖眼裏轉動了半天才聽見鎖簧彈開的聲音。李諾一動不動地站在門前,一種驚喜過後的茫然忽然湧上心頭。第二天早晨肇馳到醫院去看林海歌,沒想到她突然覺得頭疼得厲害,大夫讓她再留院觀察一天。林海歌用力抓住肇馳的手:“肇馳,我好難受。我是不是得了破傷風了?”
肇馳安慰她:“沒事的,你不是打過預防破傷風的針了嗎?”
林海歌說:“可是大夫說,打過針也可能得破傷風的。要是真得了破傷風,我就死定了。可是我不想死,我害怕。”她的眼睛裏充滿了恐懼。肇馳從沒見過她這樣。
肇馳握著她的手:“你不會死的,不會的。”他站起身,卻被她拉住了,“你別走。”
肇馳說:“我不走,我想去給你爸爸媽媽打個電話,讓他們過來。”
林海歌搖搖頭,說:“我現在隻想讓你陪著我。”
“可是……”
林海歌臉色一變,“你不是說我沒事嗎?那你為什麼要去找我爸和我媽?”
肇馳隻好重新坐下。
過了一會兒,林海歌的情緒好像穩定了一些。肇馳看看表,已經是上午九點半了。他和王總乘坐的飛機是中午十二點半的。
林海歌問他:“你有什麼事情嗎?”
肇馳趕緊搖搖頭:“沒事。你感覺好點了嗎?”
林海歌說:“頭還是痛。”
肇馳說:“我再去找大夫來看看。”
人夫來看了看,皺了皺眉,問林海歌:“除了頭痛之外,你還有別的不舒服的感覺嗎?”
林海歌說:“沒有了,就是覺得渾身沒有力氣。”
在走廊裏,肇馳問大夫:“她會不會得破傷風?”
大大說:“受傷後醫生的處理比較得當,按理說應該沒有問題,但是誰也不敢說絕對沒有意外。再說,就算是真得了破傷風,一般也要在一個星期之後才開始發作,現在我們還是先觀察一下再說。”
肇馳又看了看表,已經十點多了。他探身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的林海歌,轉身到值班室拿起電話。他先給家裏打了一個,告訴爸媽說,因為臨時有點事情,他今天不走了。然後又給王總打手機。
王總問他:“你現在在哪兒呢?我的車馬上過去接你。”
肇馳說:“對不起,王總,我的一個朋友病了,我必須留下來照看她,我……”
王總說:“你的意思是說,你為了照看你的朋友,打算再次放棄這個機會?我理解的沒錯吧?”
肇馳說:“是。可是我……”
“那好吧,我會尊重你的選擇。”王總的語氣很平靜,不等他再多說一句,就把電話掛了。
肇馳回到病房裏,林海歌臉衝裏躺著。肇馳輕輕地在她床邊坐下,替她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卻忽然感到她的身體在不停地抖動。他嚇了一跳,急忙探過身去看她的臉,發現她緊咬著嘴唇,臉憋得通紅。
“海歌,海歌,你怎麼啦?你怎麼啦?”
他驚慌地喊了兩聲,才忽然明白,林海歌其實是在笑!
林海歌終於忍不住轉過身來,她笑得幾乎喘不過氣來。旁邊床上的一個小姑娘被她嚇壞了,以為她犯了什麼怪病。後來一個護士進來了,厲聲對林海歌說:“笑什麼笑,你是不是想把頭上的傷口笑開呀!”
林海歌這才止住笑,用手擦了一下笑出來的眼淚,又摸了一下頭上的繃帶。她回過頭來看肇馳,卻意外地發現他的表情很平靜,就好像在劇場裏看一出蹩腳的鬧劇,打了一個盹,剛剛清醒過來似的。他這副樣子,反讓林海歌心裏有些害怕了。
“肇馳,你千萬萬別生氣,我隻是想跟你開個玩笑。”
肇馳說:“我沒生氣。”他站起身。
林海歌說:“你不用著急,誤不了機的。我剛才已經告訴王叔了,他一會兒就會過來接你。”
肇馳看了她一眼,說:“你自己保重吧。我走了。”
等肇馳頭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林海歌才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肇馳!”她跳下床,穿著拖鞋就追了出去。她下了樓,看見肇馳站在大門前等著,這才把心放了下來。
肇馳回頭看了她一眼:“你以為我會一氣之下一走了之?”
林海歌說:“你這個小倔頭,什麼事做不出來?”
肇馳說:“我不會那麼傻的。我會把公事和私事分得很明白。”
林海歌就笑了:“算了吧,你真能分得那麼清楚,還能為了照看我就不去國青隊了?”
肇馳咬咬嘴唇,說:“你真覺得那樣做很好玩嗎?我不覺得。”
林海歌看看他的臉:“對不起,是我不好,可我隻想跟你開個玩笑,沒有惡意的。”
肇馳看著門外,一言不發。
“你真生氣了?小氣鬼!”林海歌摟住他的胳膊,“唉,你忘了,以前你可欠過我一個情,現在你笑一笑,隻當是還我那個情啦,好不好?”
肇馳卻不看她:“你回去吧,外麵太冷。”
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大門外。肇馳跳下台階,朝轎車走過去,忽然又想起什麼,折回身來,把一個筆記本塞在林海歌的手裏。
林海歌打開那個海藍色的筆記本,第一頁上隻寫著一行字:我真的不知道怎樣才能計自己不再去想她。
她抬起頭,那輛轎車已經駛到了車流湍急的大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