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格任暗自很得意自己這件事計劃周密,實施得漂亮。從一開始他就有意地進行淡化處理,使得班上幾乎沒有人注意到他買了輛車子。所以雖然他在眾目睽睽之下教高葉子學騎車,但是那輛車子始終隱蔽得很好,班上的人根本不知道那輛車子是他的。他跟高葉子說好了,有人問她,就含糊其辭地說是借的,反正不會有人那麼無聊,一定要追問車主是誰。
曾經有位名人說過,“共同恪守一個秘密會使兩個人變成死黨或者死敵”。蔣格任和高葉子當時都不曾意識到,這輛自行車已經在無形中把兩個人的關係大大地拉近了一步,特別是對高葉子而言。在她的感覺當中,蔣格任顯然已經不同於其他那些男生,當然這種不問肯定不會把兩個人變成什麼“死黨”。
天氣越來越冷了,青立的冬天氣溫要比濱饒低很多。與本地生相比,蔣格任似乎格外地怕冷,宿舍裏數他的被褥最多最優質,也數他喊“冷”喊得最歡。小胖子雷忠主動表示願意回家給他捎床被子來,卻被他一門謝絕了。他從小就一個人睡,養成了一些好習慣,也可以說是臭毛病,其中之一就是不能和別人睡一個屋,不能和別人睡一張床,不能和別人蓋一床被,更不能蓋別人的被,不是貼身蓋也不行。到青立之後,不能和別人睡一個屋子的毛病被迫改了,而後幾條除了跟肇馳和李諾在一起是例外,依然是禁條。
正在他猶豫要不要去青立縣城買一床被子回來的時候,他老媽來了,身後還跟著他老爸,他老爸手裏抱著他那床高級水鳥被。對於他老媽和那床被的到來他並不覺得意外,但是他想小到他老爸會來。也許是幾個月沒見的緣故,這一次短短半天的相聚是父子倆近年來相處得最融洽的一次,以至於在返同青立城時,他老爸差一點就同意他老媽的請求,在這兒多住一天了。但是他老爸畢竟不同於他老媽。
蔣格任的老爸老媽走後的第三天,青立下了一場大雪。一夜之間,遠遠近近的。切都被染成了白色,操場上的積雪足足自半尺厚。小胖子雷忠皺了皺眉:“討厭,又得掃雪了。”蔣格任卻首先想到了高葉子,心裏不禁一沉。
高一高二學年的早自習臨時改成了掃雪,掃雪的時候蔣格任跑出去兩趟,都沒見到高葉子。上第一節課之前,安老師到教室裏來了一趟。“高葉子還沒來?”他皺了皺眉。
第一節下課的時候,蔣格任跑出學校,穿過青立鎮往西迎去。跑到鎮子中央,迎麵看見高葉子推著車子一瘸一拐地走過來。到了跟前他才看清楚,高葉子其實是在“端”著車子走,因為車子的前輪已經摔變形了,根本推不了了。高葉子的臉也累得變了形,額前和鬢角處的汗水已經結了冰。看見他,高葉子有些慌亂地低下頭。
蔣格任忍不住朝她發火:“你有毛病啊,下這麼大的雪,你還騎車子?”
高葉子囁嚅著解釋:“我不知道夜裏下雪了,早晨起來我怕晚了……”
蔣格任哼丁一聲:“你怕晚了?你還會害怕呀?”
“我,我也沒想到路那麼難走,走到半路就把車子摔了。對不起,對不起……
蔣格任說:“說你笨你就真笨,車子摔壞了,你不會自己走啊?你怕遲到,它也怕呀?”他還想說下去,忽然看見高葉子的眼睛裏湧出了淚水,就把話又咽了回去。
高葉子卻越哭越厲害,用手捂著臉,雙肩不停地抖動,眼淚從指縫間不斷地流出來。最後她兩腿一軟,竟然癱坐在地上。蔣格任有些害怕了,急忙蹲下身來安撫她:“求求你,別哭了行不行?讓別人看見還以為出了什麼事了!”
高葉子趕緊抹了一把眼淚,朝四周看了看,鎮子上白天與天本來人就很少,再加上下了雪,周圍連一個人也沒有。
蔣格任伸手把她拉起來,要扶著她走,她不用。蔣格任問她:“你的腿摔得厲害嗎?”
高葉子說:“沒事。我自己能走,你幫我推車子吧。”
蔣格任彎腰把車了扛起來。高葉子跟在他的身後,看著他的背影。忽然覺得有一股溫暖的力量湧進自己的心房裏,一下子就驅散了所有的寒冷和疲憊。
兩個人跑到學校時,第二節課已經上了一半了。蔣格任叫高葉子先進去,自己把車了扛到車棚放好。
第二節課是英語,英語老師正講到興頭上,很不耐煩地白了他一眼,趕蒼蠅似的衝他一揮手,就接著講課。蔣格任就像隻蚊子似的溜回去。路過高葉子眼前時,兩個人用眼神暗暗地擊了一下掌。不過蔣格任和高葉子都沒想到,剛才他們一起走進校門的時候,安老師正站在二樓的窗子前。
羅小雯說:“我知道,你和我在一起,就是想讓我幫你問這件事。現在事情問完了,你當然就不會再理我了。”
李諾垂下眼睛:“那你還幫我問?”
周六上午補完課,宋薇問李諾:“下午有事嗎?”
李諾看了看她:“幹什麼?”
“這一期咱們組出板報了,你要是沒事就來幫幫我。”
李諾說:“對不起,下午我真有點事,幫不了你。”
宋薇有些失望:“那好吧。”
李諾離開校門,走出去不遠,就看見羅小雯正站在車站那兒等他。
“你們怎麼才放學呀,我都等了半天啦,差點兒忍不住要進去找你。”
李諾問她:“你想上哪兒?”
羅小雯說:“咱們回家吧,今天他們倆都不在。你不是會做麵條嗎?做一次給我吃,好不好?”
李諾想了想,說:“也好。”
羅小雯用鑰匙開門的時候,忍不住發牢騷說;“你爸把鎖換了,換了之後我每次開門都這麼費勁。”
李諾把鑰匙接過去,插進鎖孔,很順利地打開了門。
羅小雯直眨巴眼睛:“邪門兒了。你怎麼這麼容易就打開了?難道這鎖也知道誰是真正的主人?”
李諾把鑰匙扔給她:“又胡說八道。”
羅小雯看看他的臉:“你不高興了?我隻是說說,又沒有真去學校找你。”
李諾問:“家裏有麵條嗎?”
羅小雯摸摸鼻子:“好像是有吧?”她到廚房去翻了一下,卻沒有找到。
李諾說:“你看看陽台上有沒有。”
羅小雯果然在陽台上找到了放方便麵和掛麵的紙箱子:“你知道在那兒也不幫我找。”
李諾說:“現在這是你家,不是我家,我沒有到別人家亂翻的習慣。”
羅小雯說;“得了吧,上次你不但到‘人家’亂翻,而且還在‘人家’洗澡,把‘人家’的女孩子嚇得要死。”
李諾說:“那次不一樣,至少我還有這裏的鑰匙,這裏還有我的東西。現在這裏已經跟我沒有任何關係了,”
羅小雯走到他跟前,拉住他的手:“對不起,我不該說這些讓你傷心的話。”
李諾說:“不關你的事。”他站起身,“你想吃什麼麵?”
羅小雯抱著他的胳膊:“你做什麼麵我就吃什麼麵。”
麵湯快好了,李諾想往裏麵加點蔥花兒,羅小雯一定要幫著他切蔥花兒,李諾怕她切到手,就把著手教她。她站在李諾身前,頭發正好撩到他的下巴上,他有些癢,往旁邊躲了一下,卻聽見羅小雯尖聲叫起來,血從羅小雯的食指尖上冒出來。李諾說:“我去拿創可貼。”
羅小雯卻死死抓住他,眼睛盯著那些血,渾身直抖。很顯然她不是疼的,而是被血嚇住了。李諾說:“你把臉轉過去,別看。”
直到血止住了,傷口也包好了,羅小雯才敢回過臉來。
李諾說:“對不起,還疼嗎?”
羅小雯撅著嘴,“麵條一口還沒吃到,就先被你殺了一刀。”
李諾突然想起什麼:“麵條!”
廚房裏已經有些糊味了,再晚一會兒麵湯就徹底沒法吃了。
羅小雯卻吃得津津有味:“沒想到麵條糊一點,味道更特別呢。”
李諾看了看她,羅小雯問:“你想說什麼?”
李諾搖搖頭。
吃完飯,李諾問她:“我讓你問的事呢?”
羅小雯說:“我悄悄問過我媽,我媽很奇怪,問我怎麼突然想起問這個,我說我懷疑李諾不是他爸爸的親兒子,不然怎麼會那樣對他?她卻笑我胡思亂想,說:他對李諾怎麼啦?雖然現在他沒讓李諾跟我們住在一起,可也沒把李諾攆到大街上啊。每個月都給李諾生活費還有零花錢,還拿那麼多錢送李諾去重點高中借讀,他那人自私得要命,要不是自己的親生兒子會做這些?我讓我媽想辦法問問他,我媽答應了。”
李諾問:“後來你媽怎麼說?”
“我媽說,她剛一露出這個意思,他就翻了,兩個人差點兒又打起來。”
李諾不再追問,低頭不語。
羅小雯小心冀翼地看著他,說:“我想你可能真的是多心了,雖然他對你不好,可是他好像確實是你的親生父親。”
沉默了片刻,李諾突然長長地吐了一口氣,說:“其實我倒寧願能證明他不是我的親生父親,這樣我倒可以理解和原諒他的所作所為了。不過現在我已經明白了,我不該再浪費時間去想這種蠢問題了。他這樣對我,不管是因為他不是我的親生父親也好,因為他太自私也好,我都必須麵對現實。他有句話說得沒錯,他有他的生活,我有我的生活。不過,我永遠不會原諒他對我媽媽所做的一切。他對不起我媽媽,是他害死了我媽媽。”
羅小雯神情有些黯然地問他:“你以後是不是也不會再理我了?”
李諾問:“為什麼?”
羅小雯說:“我知道,你和我在一起,就是想讓我幫你問這件事。現在事情問完了,你當然就不會再理我了。”
李諾垂下眼睛:“那你還幫我問?”
羅小雯哭起來。李諾把麵巾紙遞給她:“我沒有你想的那麼好。也許你很快就會不喜歡我了。不過,在你不喜歡我之前,我不會不理你的。”
羅小雯抬起眼睛,眼睫毛上還挑著一些晶瑩的淚水:“真的嗎?”
李諾點點頭。
正在這時候,門鎖突然響起來,兩個人嚇了一大跳,羅小雯先反應過來,伸手去拉李諾,李諾卻像是嚇呆了似的,一動不動,其實他是有意不想動。門開了,羅小雯的媽媽站在門口。
李諾趕回學校的時候,宋薇還在黑板前麵畫著呢。天氣很冷,她戴著手套,右手的一隻已經被各色粉筆染得一塌糊塗了。
李諾問:“他們呢?”
宋薇說:“走啦。跟你一樣,都有事兒。”
李諾說:“你先停一下,我把黑板搬到走廊裏。外麵太冷了。
宋薇說:“算了吧,反正我也快畫完了。”
李諾說:“現在不是還沒畫完嗎?”
宋薇頭也不回:“你要是嫌冷就先走吧。”
李諾被噎住了,不知道還該說些什麼。站了一會兒,他轉身走了。
聽見身後的腳步聲走遠了,宋薇抬起左手擦了一下眼睛。
李諾原以為父親肯定會來找他興師問罪,可是出乎意料,父親好像根本就不知道他和羅小雯的事情一樣。
據羅小雯說,那天她媽媽喝了許多酒,但是神誌還很清楚。看見她和李諾在一起,又哭又鬧地審了她一下午。後來他父親回來了,兩個人又大吵了一架。之後卻再沒有提起這件事。
羅小雯說:“他們倆要離婚了。”
李諾心裏想,難怪,以前父親對他和羅小雯的事情緊張得要命,是因為怕影響到他的婚姻。現在他要和羅小雯的媽媽離婚了,他和羅小雯怎麼樣,對他來說就無所謂了。
李諾送羅小雯到樓下,看著她上樓去了,才轉身往回走。沒想到剛走到前麵的一個拐角處,就被人攔住了。是羅小雯的媽媽。
“我有些話要對你說。”
羅小雯的媽媽領他到了一家小飯店。讓他吃驚的是,她竟然要了整整一瓶白酒。
“你不用害怕,我的酒雖很大,不會喝醉的,更不會耍酒瘋。”她往杯裏倒滿酒,然後問李諾,“要不要?”
李諾搖搖頭。
她喝一口酒,然後開門見山地問:“你和小雯在談戀愛?”
李諾想否認,但想了想,反問她:“羅小雯怎麼說的?”
“她說你們在談戀愛。”
李諾說:“那就是。”
“你喜歡她嗎?”
李諾不做聲。
羅小雯的媽媽說:“按理說,小雯長得很漂亮,身材也好,一般的男孩子都會喜歡她。不過,我知道你並不喜歡她,因為從你的性格看,你小大可能喜歡小雯這樣的女孩子。”
“可是您並不了解我的性格。”
羅小雯的媽媽搖搖頭:“了解。個人有時候並不需要有許多接觸。反過來,有時候一個接觸很多的人你卻並不了解他。”
“就像我爸爸?”
她喝了一口酒:“我承認,我和你爸爸的婚姻太草率:我隻知道他是個搞美術設計的,看上去也很有修養,就想當然地認為他是我想要的那種男人,結果他根本不是。從你爸爸身上我才知道,一個男人的一些品質其實與他所受的教育程度無關。我這個人很自私,尤其是在感情上;而你爸爸就更自私,而且不僅僅是在感情上,幾乎是在所有的方麵他都是個非常自私的人,我想讓他的心裏有我,而他的心裏隻有他自己。像我們這樣兩個人生活在一起是不會有好結果的。我們現在已經決定分居了。其實大家心裏都很清楚,之所以沒有馬上離婚,僅僅是因為要考慮雙方的麵子問題,畢竟我們結婚才幾個月,現在就離婚會讓人笑話:”
“那你們準備什麼時候離?”
“不知道,也許半年,也許一年,不會拖得太久的。”她看了看李諾,“從我的角度講,我不希望將來再與你父親有任何瓜葛,所以我應該反對小雯和你有任何來往,更別說談戀愛了。但是我有一種感覺,你和你父親不太一樣。從這一點上講,你們的確小太像是一對親生父子。”她擺擺手,不讓李諾插話,“我猜到那件事是你讓小雯問我的,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你們是親生父子,這從我問他這件事時,他的反應就可以確定。後來我想,你的性格跟他不一樣,大概是因為你像你媽媽。我雖然沒見過你媽媽,但是她能夠與你爸爸這樣的人生活十幾年,這就足以說明她是個非常寬厚非常善良的女人。我很佩服她,也很同情她。”
李諾沉著臉:“我不想說我媽媽。”
她點點頭,說:“好,我還是來說說你和小雯的事。也許是我看錯了,你是真心喜歡她。但是如果你並不喜歡她,一定要盡早跟她說清楚,也不要再與她有任何來往。在別人眼裏,小雯可能有許多毛病,但是我是她的媽媽,我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你可以不喜歡她,但是不準騙她,你聽懂了嗎?”
肇馳默不作聲。
林海歌揪揪他的頭發:“不過,先下手的不一定就能得到最後的勝利。你不用愁。你有我呀。我會全力替你爭取的。”
按照以往的慣例,進入冬季以後,俱樂部所有的球隊都要拉到南方進行冬訓,可是今年不知為什麼,俱樂部遲遲沒有行動。眼看著天氣越來越冷,球員們隻能穿上厚衣服在球場上跑圈兒,或者躲在室內進行身體素質訓練。
有許多傳聞在隊中流傳。有人說因為俱樂部開銷太大,三個主要的股東有意撤出;也有人說,因為其中一家股東經營不力。無法按計劃注入資金,而另外兩家也因為相互攀比,致使資金無法到位而使俱樂部不能如期把球隊拉到南方進行冬訓。盡管俱樂部的官員和蔡指導跟大家解釋過,沒有如期到南方冬訓是因為與南方提供訓練場地的單位在協調方麵出現了一點問題,並且很快就會得到解決,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球隊裏漸漸顯得有些軍心渙散,人心惶惶。
這天訓練結束後,趙成突然叫住了肇馳。肇馳很意外,這是那場“點球”大戰後趙成第一次主動跟他說話。
“有什麼事嗎?”
趙成說:“借一步說話。”
肇馳差點笑出來,趙成這人很有意思,平時不喜歡看書,可偶爾從什麼地方看到或者聽到一個他以前沒聽說過沒看到過的新詞兒,就會立刻拿過來歸到他的日常用語中。這幾天他不知從哪兒“借”來這麼一句話,就抓緊時間用上了,就好像現在不用過期作廢似的。
趙成把肇馳領到食堂,這裏除了開飯時間總是空蕩蕩的,趙戚間他:“你知不知道這次到底是怎麼回事?”
肇馳一下子沒明白他問的是什麼:“什麼怎麼回事?”
趙成說:“就是沒有去冬訓的事。
肇馳說:“這事我怎麼會知道?”
趙成斜了他,眼:“林海歌沒對你說過?”
肇馳有些不高興了:“你這是什麼意思?”
趙成說:“你別誤會,我沒別的意思。我隻是覺得,如果你了解到一些情況應該告訴大家一聲。我們部是隊友,得‘同舟共濟’……反嚴是坐在一條船上的。”
肇馳努力使自己的態度顯得更真誠:“我真的不知道。即使林海歌願意跟我說,她也未必能了解到什麼有價值的情況,畢竟她不是俱樂部的人,隻不過她和她父親與土總有些私交而已。”
趙成仔細地端詳了一下肇馳:“好吧,我相信你說的是實話。不過,就算她沒跟你說過,你也可以主動問問她嘛。”
肇馳想了想,說:“問我可以問,但是我不能保證一定會問出什麼來。”
趙成拍拍他的肩膀,說:“隻要你肯問,我對你有信心。”
肇馳品品這活,就在心裏暗罵:對我有信心,你憑什麼對我有信心?
當天晚上肇馳就給林海歌打了電話。當他把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說完之後,林海歌問他:“你在哪兒打電話;”
肇馳說:”在基地旁邊的小賣部:,”
林海歌又問:“是趙成代表大家讓你問的?”
肇馳蛻:“就算是吧。”
林海歌說:“那你把王叔和蔡指導的解釋再重複一遍。”
肇馳就義大概地重述了一遍。
林海歌說:“好了,就這樣吧。等星期天我有時間再跟你聯係。”
肇馳急了:“你什麼時候幫我打聽呀?”
林海歌反問他:“打聽什麼?”
“哎,打聽沒有去冬訓的原因呀。”
林海歌說:“我剛才不是已經讓你重複了一遍嗎?”
肇馳愣了一下,隨即就明白了:“可是,大家有權知道真實的情況。”
林海歌說:“那當然,大家當然有權知道真實的情況。王叔和蔡指導不是已經把事情跟大家做過解釋了嗎?你還想讓我打聽什麼?你想讓我證明他們說的是假的?然後再讓他們知道是你讓我幫忙證明的?”
肇馳這時才明白這件事根本就不可為,是自己把事情想得人簡單了,還有那個趙成。
回到宿舍,肇馳找到趙成,說:“我剛才給林海歌打過電話了,她說這件事跟她沒關係,她不想管閑事。”
趙成皺皺眉:“你的事是閑事?”
肇馳滿臉慚愧:“對不住,讓你失望了。”
星期天在林海歌的公司裏,肇馳問她:“俱樂部到底出了什麼事?”
林海歌說:“具體情況我也小太清楚,據說是投資方可能會出現一些變動,不過對你們影響應該不大。這件事你不要對別人講,也小用太放在心上。另外有一件事你倒是應該想辦法抓住機會。”
“什麼事!”
“最近國青隊剛剛聘請了一位外教。要在全國範圍內挑選四十到五十名八二八三年齡段的球員進行試訓,從中確定二十二人備戰亞青賽。如果能夠被選中,是個一顯身手的好機會。”
肇馳問:“選拔的形式呢?”
林海歌說:“主要是指定一些俱樂部,由俱樂部負責具體推薦。大遠的青年隊在全國還有一定地位,所以也有權推薦自己的球員,雖然沒有具體限定名額,但一般情況下最多不會超過五人:你有什麼想法嗎?”
肇馳說;“我能有什麼想法?反正是俱樂部推薦,推薦我就去試試,不推薦就繼續留在隊裏訓練唄。”
林海歌搖搖頭:“要是都像你這麼想事情倒簡單了。我問你,在我之前,隊裏有人跟你說過這件事嗎?”
肇馳搖搖頭:“沒有。”
林海歌說:“可是據我所知,隊裏至少有好幾個人已經知道這件事了。這說明了什麼?說明所有的人都不想讓別人知道這件事,都想利用別人還蒙在鼓裏這段時間搶先做一些幕後工作。”
肇馳默不作聲。
林海歌揪揪他的頭發:“不過,先下手的不一定就能得到最後的勝利。你不用愁,你有我呀。我會全力替你爭取的。”
那一天肇馳的情緒都不高,做什麼都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的。兩個人分手時,他突然對林海歌說:“我不想讓你替我去做什麼幕後工作。”
林海歌很奇怪:“怎麼啦?你不想去參加試訓啦?”
肇馳說:“我想去,可那要憑我自己的實力。我不想讓你幫我。”
林海歌說:“別傻了。如果大家都憑自己的實力進行公平競爭,那我就不幫你。可是如果別人都在背後搞小動作,那你不是幹吃啞巴虧嗎?再說,現在球隊裏水平差不多的人有七八個,誰上誰不上靠什麼來決定?還不是看誰的幕後工作做得好?”
肇馳說:“我不管別人怎麼樣,反正我不想讓你幫我。”
林海歌有些不高興了:“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肇馳見她生氣了,就放低了聲音,不過一字一句還是說得很清楚:“我知道你是為我想,可是我真的不想讓你幫我。”
中午吃飯的時候,張小寧悄悄地間肇馳:“俱樂部要推薦球員參加國青隊集訓的事情,你聽說了嗎?”
肇馳眼睛看著飯碗,搖搖頭。
張小寧說:“我是今天剛剛知道的,隊裏有些人早就知道了。”
肇馳說;“早知道晚知道又怎麼樣?反正早晚都得知道。”
張小寧說:“那可不一樣。看樣子這次俱樂部不想進行公開選拔,到時候頂多公布一下推薦名單就完了。早知道的人就可以早點去爭取,等名單都公布了你才知道,那還不跟不知道一樣?”
肇馳說:“你現在知道了也不算晚呀。”
張小寧並沒有聽出他的弦外之音:“其實我知道不知道都沒什麼意思。我爸我媽都是工人,我爸又剛剛下了崗,他們根本沒法幫我。我是說你,你和我不一樣。”
肇馳說:“我和你有什麼不一樣?我爸我媽也是工人,我爸沒下崗,可我媽早就下崗了,而且還得了病。”
張小寧說:“可是你可以讓林海歌幫你呀,她是你的女朋友嘛。”
肇馳“砰”的一聲把碗在桌了上,站起身就往外走。張小寧愣在那兒,隨即馬上上一起身去追他。
整整一天張小寧都在找機會跟肇馳說話,但是肇馳始終沉著臉不理睬他。直到晚上同宿舍的人都去玩了,他才有機會對肇馳說:“對不起,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不是說你隻能靠女孩子,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我是想。反正林海歌是你的女朋友,既然你喜歡她,她也喜歡你,你讓她幫你這次忙也沒什麼了不起。再說了,就算你不去找她幫忙,別人也會認為你能入選一定是她幫了忙,與其這樣,還不如就讓她幫個忙,也省得白背個黑鍋。”
肇馳看了看他,說;“我知道你是為我好,當我是朋友才跟我說這些話的。你放心吧,這件事我自有分寸。”
果然不出林海歌和張小寧的預料,對於選派球員去國青隊集訓的事情球隊始終沒有“官方”的說法。這天晚上吃完晚飯,蔡指導把肇馳叫到他的房間裏。
蔡指導問他:“這次國青隊選人的事情,你已經知道了吧?”
肇馳點點頭:“聽別人說過。”
蔡指導說:“俱樂部征求了我的意見,決定推薦四個人到國青隊參加集訓,其中有你一個。”
肇馳問:“另外還有誰?”
蔡指導說:“這個你不必多問,明天就會正式公布名單。”
肇馳不死心:“那,能告訴我,有張小寧嗎?”
蔡指導問:“為什麼單單要問有沒有張小寧?”
肇馳說:“因為我們倆是好朋友。”其實除了感情因素之外,在肇馳看來,張小寧還是一塊試金石,如果他能人選,則說明這次推薦還是比較公平的,如果他落選了,雖然不能證明這次推薦不公平,至少會讓肇馳心裏更加不舒服。
蔡指導說:“你不要問那麼多了,明天公布了名單一切就都清楚了。你應該好好把握這次機會,不要辜負我對你的希望。如果你將來真能在國青隊站住腳,也算是創下了中國足球界一個不大不小的奇跡——接受職業訓練不到半年就成為國字號球隊的一員。”
肇馳說:“謝謝您,我會努力的。”他站起身,走到門口時,又想起什,麼,回頭問,“有件事我不明白,每個被指定的俱樂部不是最多可以推薦五名隊員嗎?咱們為什麼隻推薦了四個呢?”
蔡指導笑了一下,說:“你知道得還不少呢。這個問題我可以回答你。是這樣的,雖然按慣例可以推薦五個人,但是這次被指定有推薦權的俱樂部有十六七家之多,除了兩三家實力超群的甲級俱樂部之外,沒有兒家會那麼不識趣,用足那五個名額。這種事情很複雜,除了隊員本身的實力之外,還要看他所在俱樂部的實力,還要考慮眾多俱樂部的平衡問題,等等等等。因此,問題的關鍵不在於你推薦了多少,而在於能被留用多少。以我的經驗判斷,以你們四個人的實力以及大遠目前的地位,最多能有兩個人被留用,而能出現在最後的二十二人名單裏的恐怕隻有一個人。”
肇馳說:“用不用是人家的事,推不推是咱們的事,多推薦一個人,就等於多給自己的隊員一個機會。不是嗎?”
蔡指導說:“從隊員的角度說,是這麼回事。到國青隊走一趟,就是見見世麵也好。不過你別忘了,除了隊員的角度,還有一個俱樂部的角度。明知道不可能人選那麼多人,卻硬著頭皮送去了,自然被送回來的也多,拋開別的不說,就是最起碼的也還有個麵子問題嘛!我跟你說實話,如果不是我全力爭取,俱樂部最多就會推薦三個人。”
肇馳心裏想:蔡指導全力推薦的那第四個人大概就是我了。
蔡指導加重語氣叮囑他:“剛才我對你說的這些話,一句也不要對別人講。今天晚上純粹是咱們師徒之間的一次私人談話,跟球隊跟任何公事無關,你明白嗎?”
第二天訓練結束後,王總和蔡指導公布了國青隊選人以及俱樂部的推薦名單。四個人中包括肇馳和趙成,但是沒有張小寧。大家的反應比較平靜,似乎王總鄭重其事宣布出來的不過是一個早已被揭開了謎底的謎。
隊伍解散之後,趙成走過來拍了拍肇馳的肩膀,一臉不言而喻盡在不言中的表情。自從那次“點球大戰”之後,趙成沒有再刻意地找他的別扭。他很守信用,平時訓練和比賽時除非不得已,他都很少看肇馳,正如他所承諾的,“看不順眼就少看兩眼”。
肇馳沒理睬他,隻是用目光追著張小寧的身影。張小寧低著頭,獨自一人匆匆走向基地大樓。
肇馳回過身來,走到球場邊上。王總和蔡指導還站在那兒說著什麼。
“王總,蔡指導,能打斷一下嗎?我不想去參加國青隊的集訓。”
蔡指導一愣:“為什麼?”
肇馳說:“我覺得隊裏有比我更適合的人選。”
蔡指導沉下臉:“誰是適合的人選,是由俱樂部和球隊決定的,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
肇馳說:“我不是想指手畫腳,我隻是覺得我自己並不是最適合的人選。我到隊裏時間還很短,許多東西還沒有學,特別是實戰經驗還十分缺乏,所以現在並不太適合參加這種集訓。”
蔡指導放緩了口氣:“我明白你的意思,也了解你的想法。不過正因為如此,你才更應該珍惜這次學習和提高的機會。”
肇馳說:“不過,我還是覺得自己在隊裏再鍛煉一段時間會更好一些。”
這時候,直沒有表態的王總忽然開了口,他說:“既然你這麼想,而且想法也有一定的道理,我們會考慮你的意願。你先回去等著,明天俱樂部會把具體意見通知你。”
當第二天宣布,俱樂部尊重肇馳自己的意願,決定不再推薦他去參加國青隊的集訓時,全隊嘩然,許多人用驚訝的眼光看著肇馳,就好像突然不認識他了,又好像才認識他似的。特別是張小寧,他瞪著肇馳問:“你有毛病啦?幹嗎不去?”
肇馳卻並不理他,而是追問蔡指導:“俱樂部決定改派誰去啦?”
蔡指導說:“俱樂部決定隻推薦趙成等三個人去參加集訓。”
肇馳愣住了。
高葉子抬起頭來問他:“你為什麼要送我那條發帶?”
蔣格任沒想到她突然又說起了那條發帶。“那條發帶本來就是你的。”蔣格任說完了,又有些後悔,蔣格任的車子被高葉子摔壞了之後就一直扔在車棚裏沒有修理,因為即使修好了,高葉子也騎不了幾次了。這段日子青立不是下雪就是刮大風,根本就沒法騎車子。青立鎮上一些原來騎車了往返城鎮之間上下班的人都住在了城裏,改為每星期周末回來,周一再回城上班。
但是高葉子卻必須一如既律地天天在青立鎮和青立城之間往返上下學。每天二十幾裏路對一個身體單薄的女孩子來說本來就是一個不小的負擔,而現在這種惡劣的天氣就更使這種負擔加了倍,更何況高葉子還必須在應付沉重的課業負擔的同時,幫助表姐家做一些家務活。身體超負荷的運轉很快就使她難以承受,她已經接連兩次在課堂上睡著了。
為了幫助高葉子擺脫困境度過難關,安老師曾經幾次找到學校,要求免費讓高葉子在學校住宿,但是都沒有結果,學校有學校的難處,因為青立高中的學生中,家境艱難的遠不止高葉子一個人,如果為她開了這個先例,學校的住宿費就很難收繳了,而這筆錢對維持學校的正常運轉至關重要。而且,就算學校允許她免費住宿,她仍然得麵臨一些難題,比如說,她的一日三餐,因為住宿就意味著她每天必須在學校食堂吃三頓飯。
無奈之下,安老師在班裏升了一個捐助班會,但是也無法解決根本問題。除了蔣格任的一百塊錢和安老師從養家糊口的工資中擠出來的五十塊錢,其餘全部的捐款加起來還不到五十塊錢。班裏的學生大都和高葉子一樣來自農村,心有餘而力不足。
開捐助班會時,高葉子並不在場。安老師特意安排在晚自習前的一點時間,這樣捐助人和被捐助的高葉子都可以免去某種尷尬。捐助會上還發生了一件小插曲。除了現金之外,還有人捐助了一些文具和筆記本之類的。本來大家排著隊到講台前把錢放到捐款箱裏,把物品放到捐款箱旁邊,並沒有人注意別人都捐了多少,捐了什麼。可是一個笨手笨腳的男生上去捐款時,把一件捐助品碰到了地上。那東西本來是用一張紙包著的,現在它從紙包裏掉了出來。那男生撿起來看了一眼,自言自語地嘟噥了一句:“這是什麼?”聲音雖然不大,但前排的幾個人都聽見了,而且幾個眼尖的女生已經看清了那是一條黃色的發帶?
本來這件事可以不動聲色地過去,就是再多的人看清了那條發帶也沒有什麼用處,因為沒有人知道那是誰“捐”給高葉子的,偏偏小胖子雷忠很適時地想起了這條黃發帶。很快所有的人都知道這條發帶是蔣格任送給高葉子的。有人猜出蔣格任捐出的那一百元錢倒沒什麼,人家有錢嘛,可是這條發帶就不一樣了,無論如何它也係不到“捐助品”這個詞上麵,就好像你給餓著肚子的人送一束鮮花一樣。後來又有人聯想起蔣格任在高葉子身上用的許多心思,就更覺得這條發帶有故事了。
對一些人異樣的眼光,兩個當事人倒好像渾然不覺。蔣格任是滿不在乎,而高葉子則是因為無暇顧及。她的表姐家發生了一些變故,不能讓她住在那兒了,現在她已沒有選擇,隻有住校了:經過安老師的再三爭取,學校破例答應她可以先把這學期剩餘這段時間的住宿費交上住進來,這樣總算暫時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終於可以安靜從容地坐在教室裏的高葉子戴上了那條黃發帶。那條黃發帶使大家看她時的眼光和表情有些奇怪。蔣格任每天坐在她後麵,學累了或者煩了的時候,就抬頭看看那條黃發帶,就好像那是一片可以調整和放鬆心情的風景。
周六中午下課之後,在一片乒乒乓乓的桌椅聲和亂哄哄的人聲中,高葉子突然轉過頭對蔣格任說:“你在教室裏等我一會兒。”
十分鍾之後,教室裏隻剩下蔣格任一個人了,高葉子從外麵進來了。
蔣格任就笑:“什麼事,弄得跟特務接頭似的。”
高葉子問他:“你今天下午有事嗎?我想讓你陪我到縣城去一趟。”
蔣格任說:“你去縣城幹什麼?”
高葉子說:“去看看我表姐。我想今天晚上就回來。”
蔣格任說:“那好吧,咱們現在先去吃飯。”
通往縣城的大道上,默不作聲地走了一段,高葉子突然說:“謝謝你的發帶。”
蔣格任隨口說了一句:“不用謝。”然後才發現她今天沒有戴那條發帶,“你怎麼不戴了?”
高葉子從口袋裏掏出那條發帶,說:“我昨天才知道這條發帶是你送給我的,本來我還以為是哪個女老師送給我的。”
蔣格任說:“本來我不想讓別人知道是我送的,可是沒想到出了意外。”
高葉子問他:“那你為什麼不單獨送給我?”
蔣格任說;“我也不想讓你知道是我送的。”
“為什麼?”
蔣格任說:“學雷鋒做好事是不能留名的,你明白啦?”
高葉子說:“我明白了。”臉色卻隨之暗淡下來。
蔣格任陪著她去看了她的表姐,那表姐得了一種很奇怪的過敏性的病,皮膚又紅又癢,每天都抓得鮮血淋漓的,縣醫院的大夫看過了,說不上是什麼病,到濱饒的醫院去也沒有能確診,吃了不少治牛皮癬魚鱗病的中藥西藥也不見效。她婆家先是把孩子抱走了。後來她丈夫就把她送回了娘家,前兩天義提出要離婚。看見高葉子來了,她表姐就一把抱住她嗚嗚地哭,高葉子勸了她半天,才算止住了。臨走的時候,她對高葉子說:“姐現在是自身難保,也幫不上你了,你自己多保重吧。”高葉子的眼淚一下子就捅了出來。一旁的蔣格任看得心裏很不是滋味,他忽然覺得老天爺對高葉子這樣一個可愛的女孩子實在有些太不公平。雖然為了將來,她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付出了自己所能付出的一切,但是依然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依然有太多的人和率可以很輕易地把她所有的努力和付出變成轉瞬和即逝的一滴清淚或者一聲歎息。
從她表姐家裏出來,天色已經黑了,本來她表姐要留他們吃飯,高葉子不肯。出來以後,蔣格任要領她去吃飯,她說:“我給你添了許多麻煩,一直也沒謝謝你。今天我請你吃飯吧。”
蔣格任就笑起來,說:“你請我吃飯?吃什麼呀?”
高葉子垂下眼睛:“你幫過我許多忙,我都會記在心上。我知道我請你吃什麼你也不會看得上眼,但是那總是我的一份心意,至少會讓我心裏好受些。”
蔣格任皺了皺眉:“我讓你心裏不好受嗎?”
高葉子低著頭不做聲。
蔣格任問她:”你真以為我幫你是有什麼目的的,準備有一天要你回報我什麼?”
高葉子抬起頭來問他:“你為什麼要送我那條發帶?”
蔣格任沒想到她突然又說起了那條發帶。“那條發帶本來就是你的。”蔣格任說完了,又有些後悔,高葉子沒聽明白:“你說什麼?”
蔣格任說:“我說送你你就戴著吧。”
高葉子說:“以後我不會再戴它了。”
蔣格任說:“為什麼,你不喜歡?”
高葉子說:“我喜歡,可是我不想戴了。”
兩個人回到學校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鍾了。高葉子回到了女生宿舍,蔣格任卻在回宿舍的路上被安老師堵住了。
安老師的宿舍裏隻有他一個人。他開門見山地問蔣格任:“你和高葉子在談戀愛?”
蔣格任眨眨眼睛:“誰說的?”
安老師說:“這種事別人說的都不算數,隻有當事人說了才算。”
蔣格任搖搖頭:“我們沒有談戀愛。”
安老師跟了一句:“真的嗎?”
蔣格任笑了,說:“安老師,我知道我身上有許多毛病,不過有一點請您相信我,隻要我做了,就敢作敢當,尤其是這種事。如果我是跟高葉子在談戀愛,那麼我就會承認,別說是您問我,就是校長問我我也會毫不含糊地承認。”
安老師看著他的臉:“就算我相信你也還不夠,你還得讓別人也都相信你。”
蔣格任說:“那我怎麼辦?要不,我明天就當著全班同學的麵做一個口頭說明,我沒有和高葉子談戀愛?”
安老師說:“這是屁話。”
蔣格任說;“那我還有什麼辦法?”
安老師說:“和她保持一定的距離,不要和她走得太近。”
蔣格任問:“為什麼?”
安老師說:“為了不使高葉子受到傷害。”
蔣格任有些不高興了:“安老師,我在您眼裏真的就那麼壞嗎?”
安老師說:“我並不是懷疑你的用心。也許你的本意是好的,隻是想幫她,但是有一點我必須提醒你,有時候好心也會做壞事。你可以讓我相信你們沒有談戀愛,但是別人會相信嗎?還有,一旦高葉子對你產生了那種感情呢?青立高中在你眼裏可能無所謂,但是她為了今天還能夠坐在青立中學讀書,卻付出了很大的代價。你走錯了可以再走,她走錯了就隻有回橫河灣去,沒有第二次機會。你懂嗎?”
蔣格任不做聲了。後來他很疲倦地問安老師:“安老師,在您眼裏,真的連我的一片好心也隻能被看做是禍水嗎?”
出了飯店,羅小雯長長地鬆了口氣。她喜氣洋洋地問李諾:“剛才你說要去法院告他,是嚇唬人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