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文藝界(一)
宋憲民
一
趙玉山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調縣裏擔任文聯主席才半月時間,在工作上還沒完全進入角色,就先讓縣委宣傳部薑部長狠批了一頓。如果沒有老同學這層關係,彼此感情深篤,平時又經常胡鬧,臉皮厚一點兒,他都沒臉出薑部長辦公室的門了。
趙玉山一直在山高路遠的橫河鄉工作,算來整三十年了。
他是既沾了玩筆杆子的光,又吃了舞文弄墨的虧。開始在橫河鄉林業站幹臨時工,在幹好本職工作的同時,由於勤奮好學和具備這方麵的天賦,竟無意中練出一手好文章。後來便往外投稿,省報市報難上,但縣裏的小報上卻經常出現他的名字。那時鄉裏人才匱乏,鄉領導又慧眼識才,便將趙玉山抽調到辦公室幹通訊報道員。趙玉山如魚得水,在最初的幾年裏寫了許多有分量的好新聞,為擴大鄉裏的知名度做出了重大貢獻。尤其讓趙玉山引以自豪的是,他的一篇通訊稿件竟上了《人民日報》頭版頭條,連縣委宣傳部多次進京運作沒辦到的事,他沒費吹灰之力就變成了現實。隨著名氣的上升,趙玉山就不再滿足於寫新聞稿了,便悄悄搞起了文學創作。當初的動機是追求某種境界,讓人們知道,他不僅會寫新聞稿,還能創作文學作品。雖然沒有成名成家,但也在各級報刊發表了一些作品,還出版了一部以鄉鎮幹部為題材的長篇小說,在全縣文藝界轟動一時,盡管是自費出版。仕途上也算得上一路順風,先是辦公室主任,很快又當了副鄉長副書記,繼而升任鄉長職務。由於追求執著,不管擔任什麼職務,趙玉山始終沒有輟筆。但樂趣中也包含著苦惱。隻要有一點兒空閑,小說中的人物就禁不住在腦海裏閃動,像妖魔鬼祟纏身一樣,怎麼都無法擺脫。他想,自己這一生已經與文學創作結下了不解之緣,仕途看來要降到次要的位置了。
症結的根源就在這兒。以前怎麼寫都行,當鄉長後卻出了問題。盡管是業餘創作,所占用的也是別人打牌下棋聊天喝酒看閑書的時間,可人們並不理解,無不在背後議論,說現在外麵的世界是一日千裏,當了鄉長還寫小說,寫小說能寫出“GDP”嗎?能寫出山區群眾的小康生活水平來嗎?簡直是不務正業!這倒無所謂,關鍵是書記和縣上的領導也對他有了看法。橫河鄉本來就是窮鄉,工作一直處於被動地位,這一來自然就把責任推到了他身上。相近的看法是,橫河鄉的工作上不去,盡管有許多客觀原因,但與趙玉山不務正業也有很大關係。該著趙玉山倒黴,豈知剛出現一線轉機,又立刻消失了。
事情是這樣的,年前縣裏調整鄉鎮領導班子,書記調另一個鄉任職去了,上麵雖然對趙玉山有看法,但總的說四平八穩,沒出現大問題,相比之下能做到這一點也不容易了,再說又是窮鄉僻壤,是個好漢不幹賴漢幹不了的地方,矬子裏選將軍,趙玉山很有可能接任書記職務。但就在這時,鄉裏卻出了一個大亂子。按照縣信訪局的要求,鄉裏幾個信訪老戶的問題年初就得到了圓滿解決,他們還信誓旦旦地保證以後堅決不上訪了。
不知什麼原因,他們突然又翻了杠子,借鄉裏放鬆警覺之機,人不知鬼不覺地悄悄去了北京。接到上麵的電話後,趙玉山慌了,隻好親自出馬,與縣信訪局的張局長一塊進京,連哄帶騙強拉硬拽,好歹將人領了回來。雖然沒出現嚴重後果,但在最關鍵的時刻卻給了他致命一擊,也就是說,從根本上斬斷了他的升遷之路。不僅升遷無望,還有可能調整到其它鄉鎮任職,那是最不情願的事了。看在老同學的份上,關鍵時刻還是薑部長伸手拉了他一把。薑部長為他選擇的單位是縣文聯。縣文聯是文藝界的主管單位,掛靠宣傳部。宣傳部長是縣委常委,雖然沒有人事權,但管轄之內的事還有一定權威。縣裏在年底考核各級班子時,薑部長正好到外地出發,不知問題出在哪裏,縣文聯在一百多鄉鎮和部門中考了個第一名,是倒數的。按照縣委縣政府規定的末位淘汰製,倒數第一名的主要負責人必須調離本單位,並且降職使用。薑部長回來後麵子上過不去,曾在常委會上大鬧一場,但終因生米做成熟飯,便無可奈何地揮淚送別了原來的文聯主席溫光超。趙玉山是要好的老同學,又有這方麵專長,薑部長便把空出的位子選定了趙玉山。考慮到是平級調動,還能發揮特長,又到了這把年紀,再也沒有比文聯更合適的地方了,而且不用請客送禮就進了縣城,所以薑部長在電話裏一表露,趙玉山就很痛快地應了下來。
不念哪家經,不知哪家難。趙玉山以前到縣裏開會,經常去縣文聯聊天,將文聯當自己的娘家來走,看著什麼都親切,可真的過去上班後卻漸漸失去了原來那種感覺。別看縣文聯衙門不大,隻管理著區區五六個協會,但這個小小的文聯主席比鄉長還難幹。怪不得來文聯之前有人提醒他,縣文聯不是人幹的地方,如果按那個年代分析定位,便是全縣階級鬥爭的風口浪尖。幹文聯要具備兩樣東西:一是頭上長角,見了人就拱;二是身背智囊袋,隨時搞陰謀詭計。趙玉山當時沒有理會,心想他們是在上綱上線,是故意嚇唬人,問題不會那麼嚴重吧?
現在看來,他的切身體會是,雖然談不上階級鬥爭,但也狗撕貓咬問題成堆,如果沒有良好的心理準備,足以望而卻步。
但後悔已經晚了,就像上了套的拉磨的驢,已身不由己了,挨皮鞭挨棍子都得死拉到底。再說這也是讓領導改變對自己印象的最後一次機會,幹不好更對不起薑部長,所以趙玉山從報到的第二天起就進入了工作狀態。經過調查研究和認真思考,終於理出了幾條振興和繁榮全縣文藝事業的工作思路,待進一步修改完善後,準備向薑部長作一次全麵彙報。想不到還沒作好思想準備,薑部長就突然找他談話,將他弄了個措手不及。
這天早上,趙玉山上班特別早,機關是八點鍾上班,還不到七點半他就來到了辦公室。在橫河鄉幹鄉長時,盡管工作幹得憋氣,但多少還是有點權威性,多數情況下都能受到部下的尊重,起碼有秘書寫材料,更用不著親自動手提開水和打掃衛生,除了書記就他大了,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土皇帝。可來到文聯後情況就不同了,雖然成了一號首長,可人家卻不這麼認為,更沒有給他多少特別的尊重,甚至將他作為剛到的“新兵”來對待。縣文聯掛靠宣傳部,人員配備由宣傳部統一安排。因編製緊張,這些年在人員的配備上,出出進進的始終保持在三人左右。因文聯的業務職能與宣傳部其他工作相比並不重要,或者說可有可無,所以即使這樣也算大慈大悲了。趙玉山填補了文聯主席的空缺後,文聯依然是老少長短三個人。除他之外,再就是副主席高長水和主席助理苗青了。高長水比趙玉山小一歲,今年四十九了。高長水從省美專畢業,學的是國畫專業,因美術人才奇缺,畢業時沒托關係就進了縣文化館。
十年前縣裏組建文聯時,作為重點選拔對象,就選調進了縣文聯,並兼任美協主席。高長水的初衷是,文聯雖然沒多少油水,但畢竟是縣裏的局級單位,憑自己的專長和能力,就是熬也能坐上主席位子。沒想到自己估計錯了,盡管文聯主席不是要職和美缺,但畢竟是部門的一把手,蘿卜不大長在脊子上,那些想提正職苦於無門的,年齡大了找養老地方的,當作提拔重用中轉站的,還有那些從鄉鎮回縣城心情迫切而又一時沒有合適位子的,無不削尖了腦袋往裏鑽。總共才十年時間,就換了六茬子主席,別說當主席了,這個副主席還是托人弄了幾幅名人字畫換來的。這次調整,按說該輪到他了,沒想到半路又殺出個趙玉山來,結果是不僅沒當上主席,這些年連創作也荒廢了。其實高長水心裏有數,就是趙玉山不過來當主席,也會有王玉山或李玉山挨號等著,龍袍三輩子也披不到他的身上,因為他沒有堅強的後盾和特別的背景。僅去年發生在他身上的“褲帶事件”,就早已使他威信掃地,永無抬頭之日了,盡管是千古之冤。好在趙玉山是圈內人士,又是內行,還有一定的級別,人品也不錯,與前幾任主席相比,高長水想來心裏還是比較平衡和塌實的。高長水自知仕途無望了,便專修業務,試圖在創作上搞出點名堂來。苗青學的是中文專業,有文字功底,大學畢業後通過關係直接分到了文聯。個人創作上雖然用了不少功夫,可來文聯整十年了,一直沒有寫出像樣的東西來,隻在報紙和邊緣文學刊物上發表了一些豆腐塊文章。說起來挺寒磣,但苗青卻不這麼認為,她說這叫藏龍臥虎、厚積薄發,一旦大作出手,定會一鳴驚人的,還當著趙玉山的麵吹過大牛。
趙玉山明白,多數成名成家的作家都有過類似艱難曲折的磨礪過程,可他不相信苗青能寫出像樣的作品來。還大學中文係畢業呢,連起碼的會議通知和領導講話都寫不好,怎談得上創作文學精品啊!趙玉山指的是前幾天舉辦的那次紀念活動。高長水不懂材料,任務自然落到了苗青頭上。到了活動的前一天上午,苗青才將材料交到趙玉山手裏。不知苗青不會寫還是態度不端正,反正是寫得一團糟,為了趕進度,害得趙玉山連中午飯都沒吃上。如果不是礙著女同誌的麵子,趙玉山非發火不可。工作不怎麼樣,地位和榮譽倒挺計較的,聽說這個主席助理就是她在薑部長麵前哭鼻子,薑部長沒辦法賞給她的。趙玉山認定,文聯工作被動,年底考核倒數第一名,原來的溫主席沒有工作思路,沒搞好與外界的關係是主要原因,但與高長水和苗青不配合,甚至拆台也有直接聯係。趙玉山畢竟在官場上闖了幾十年,深知內部穩定比外界關係還重要,利用好了是左膀右臂,處理不好就會成為埋在身邊的定時炸彈,說不定啥時也會將自己炸得血肉橫飛,其下場比溫主席還要悲慘,所以趙玉山便時時處處小心謹慎,在相互關係上盡量不出現絲毫的差錯。就從作息製度說起吧,高長水說夜裏加班搞創作,苗青既要夜裏加班搞創作,早上又要送孩子上學,經常遲到早退,不僅拿製度當兒戲,理由還挺充分的,說省裏市裏的專業作家和畫家沒有坐班的,都在家裏搞創作,我們卻堅持上班,憑這一點也應該受到表揚。趙玉山想,你們又不是專業作家和畫家,充其量不過是業餘愛好者,有什麼資格與省市的相提並論?但考慮到實際情況,自己又初來乍到,還是放任自流了。可文聯畢竟是管理機關,現在縣裏又在大抓特抓精神文明創建活動,三日兩頭的檢查衛生,別看是不起眼的小事,忽視了也會影響部門形象,所以趙玉山隻好天天趕早上班,親自打掃衛生。
趙玉山憋著一肚子氣,獨自打掃完室內和室外的環境衛生時,已經到了八點多鍾。直到這時,高長水和苗青還沒有過來上班。扔掉手裏的拖把,趙玉山禁不住罵了聲媽的,什麼作風啊!隨後就趴在桌上給兩人打電話。趙玉山急著讓他們過來,是誠心征求意見,深入研究一下自己起草的那份工作方案,定稿後抓緊向薑部長彙報。這些工作必須趕在“五一”前完成,挺緊張的,滿打滿算還有兩個半月時間。然而,一個人也沒找著。不僅沒找著人,還讓高長水的老婆李桂蘭噴了一臉口水。
趙玉山先撥的高長水的手機,手機關著,接著就打家裏的電話。電話是李桂蘭接的。趙玉山問高長水幹什麼去了,怎麼沒過來上班?李桂蘭沒好氣地說,你問我,我問誰啊?我還到處打聽他到哪裏鬼混去了呢!你是他的領導,得多管著他點才行啊!李桂蘭是高長水從農村帶出來的,因幹文聯的手裏沒有權力,又拉不下架子求人,這些年一直在家裏閑著。李桂蘭開始對高長水挺放心的,可天長日久便聽到了些閑話。搞美術的本來就有風流畫家的臭名,很多人又給李桂蘭耳朵裏灌風,說高長水畫畫時天天與女人混在一塊兒,時間長了哪有不出事的。
李桂蘭就有了警覺,處處監視高長水,可好幾年了也沒搞到真憑實據,隻得自尋煩惱。趙玉山因是圈內人士,早在橫河鄉時就聽說過高長水和苗青關係曖昧的傳聞,但他並不十分在意,別說文藝界了,哪個單位沒“辦公室之戀”的類似新聞?算不得原則問題,沒這樣的花邊新聞反倒不正常。他擔心的是,如果兩人真的有了感情,並且沆瀣一氣,抱起團來與自己對抗,那才難辦了呢!自己的前任就是很好的例證。但從維護高長水的威信和大局出發,趙玉山還是耐心地對李桂蘭說,你們是夫妻關係,如果胡亂猜疑,豈不是拿屎盆子往自己頭上扣,故意往丈夫臉上抹黑。我了解高長水,他是個很正派的人。李桂蘭就撒潑說,還正派呢,他做的好事全縣沒有不知道的了。你別護著他,我知道幹你們這一行的沒一個好東西,除了破鞋就是大流氓!趙玉山被噎得麵紅耳赤,又無言以對,隻好扣死電話。剛放下電話,電話機就響了起來。趙玉山以為是兩人回的電話,拿起話機一聽,卻是宣傳部辦公室的人打過來的,口氣也挺嚴肅,說讓他趕緊去宣傳部,薑部長找他有要事相談。趙玉山不敢怠慢,匆忙中帶上那份方案就急匆匆去找薑部長。
文聯在縣委辦公樓頂樓,與宣傳部間隔兩層,本來直上直下衝著,可樓下的部門圖清靜,不顧樓上部門的反對,硬將樓道堵死了,去宣傳部隻得繞很遠一段距離,可此時卻給趙玉山提供了思考問題的機會。趙玉山邊走邊將需要彙報的幾個問題大致梳理了一遍,試圖彙報得更圓滿一些,隻有得到薑部長認同與支持,才好順利開展工作。一邊琢磨著,不知不覺就來到薑部長辦公室門口。他沒像以前那樣直接往裏闖,而是輕輕敲了幾下門,得到允許後才推門進去。因為是要好的老同學,趙玉山以前來找薑部長時,對方每次都是起身迎接,遞煙倒水,熱情有加,可這次卻一反常態,連讓他坐下的意思都沒有。趙玉山尷尬極了,站了一會兒,隻好在沙發上找了個合適的位置坐下來。
見薑部長不高興,板著臉不說話,趙玉山沒敢直接遞材料,但又不能老是僵持著,就試探著問,薑部長,你找我有事?見薑部長沒有反應,趙玉山愣了愣又說,這些日子隻顧調查研究了,沒及時過來彙報工作,不知領導有什麼指示。
趙玉山,你是亂彈琴呢!知道我為什麼找你?薑部長的臉忽然變成鐵青色,猛地拉開抽屜,抽出幾張照片,用力在桌上拍了幾下,沒好氣地摔給趙玉山,一邊聲色俱厲地說,你好生看看,這都是些什麼玩意兒?簡直是烏七八糟!全都是你們文藝界幹的好事。還天天高喊弘揚主旋律,大力發展社會主義文藝呢,可你們還是泥鰍似地鑽空子,一有機會就興風作浪,大搞資產階級自由化。你知道嗎,不僅有人悄悄拍了照片向我舉報,連公安局都出動警車給查封了。要不是我及時給公安局長打電話,把問題消滅在萌芽之中,還不知出現什麼後果呢!如果將婁子捅到書記那裏,我這個宣傳部長和你的文聯主席都別想幹了。連這點政治敏銳感都沒有,下一步如何幹好文聯工作啊!
趙玉山一時蒙在鼓裏,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可他的臉卻被嚇黃了。接過來一看,果然全是些裸體照片,便立時意識到是攝影協會出了亂子。攝影協會主席牛耕田前天還在電話裏向他介紹過情況,說為了提高基層攝影作者的藝術視覺和業務能力,經多方聯係協商,省攝影協會要來縣城無償舉辦一次人體模特攝影教學活動,時間挺急的,就定在第二天上午,並邀請他參加活動。趙玉山剛接到通知,第二天恰巧去市文聯開會,說自己沒有時間,讓他直接與高主席聯係,讓高主席協助他組織好這次活動。牛耕田是縣報社的攝影記者,思想開放觀念前衛,善於引領時代潮流,是文藝界的先鋒人物。趙玉山早就熟悉牛耕田的情況,又加之這次活動內容是人體模特攝影,怎麼想心裏都不塌實,就尋根究底,問到底是不是裸體模特。牛耕田便不置可否地說,不裸體還叫人體模特嗎?起碼也不少於三點式。因為自己是新官上任,不便發號施令,更不能隨便打擊協會的工作積極性,趙玉山就在電話裏側麵交代牛耕田,一定要掌握好火候和尺度,把握好政治方向,千萬不能出現任何問題。直到牛耕田大包大攬,說出了問題他自己負責後,才掛了電話。昨天從市裏趕回來時已經晚上九點多了,一直沒有開手機,又加之市文聯招待時喝多了酒,忘了向牛耕田詢問情況,結果還是出了問題。趙玉山又仔細審視了幾眼手裏的照片,盡管是舉報人偷拍的,沒有專業水平,但亦能看出上麵的模特要條子有條子,要造型有造型,一點烏七八糟和淫蕩下流的感覺都沒有。見薑部長的臉色稍微和緩了一點兒,趙玉山才吞吐著辯解起來,說昨天因去市裏開會,不知道具體情況。不管怎麼說,他應該負主要責任。但也談了自己的觀點,說按上麵的精神,在弘揚主旋律的同時,還應該遵循文藝創作規律,還有個提倡多樣化的問題。人體寫生是繪畫和攝影藝術的基礎,隻要動機沒有問題,也不能管得太嚴了。一管就死啊!